李瑞忙道：“是是是，想必恰是如此。”
我点头道：“李九儿是罪人，竟有人半夜私祭，想来是极怜悯她了。”
小简道：“大人想报恩，体例很多，何必必然要将她放在身边？依奴婢说，想体例将两人放出宫去嫁人纳福，就是最大的恩情了。”
才五六日卧床不起，天井中的两株碧桃树都着花了。花枝残暴，如云蒸霞蔚。守墓三年，我早已见惯了在空旷山野间的疏落横逸、在萧萧山风中腾空绽放的灼灼盛景，这两株桃花，竟有些邯郸学步的意味了。桃花既开，梨花也当开了吧。宫里最好的梨花在梨园。因而我支开芳馨和绿萼，顺手披上一件大氅，信步走出了漱玉斋。
琴音铮铮，换作了《关山月》。我吟道：“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交战地，不见有人还。戍客望边色，思归多苦颜。高楼当此夜，感喟未应闲。”[110]
我淡淡道：“未有真凭实据之前，玉机不敢胡乱猜想。”
我叹道：“沈姝为子谋算，也是一片苦心。天下母亲，谁不如许呢？”
班驳的小门尽是裂缝，有粗粝而结壮的触感。脑海中响起我在梨园看《宪英劝弟》时那一缕缥缈的琴声。固然国丧中不能有丝竹之声，心中却出现深切而隐蔽的巴望。我欲抬手拍门，想了想又放下，随即转念：梨园盛景，“非必丝与竹，山川有浊音”[106]。
经此率性一回，表情镇静。我笑道：“我怕你们都不准我出门。下次去看梨花，必然叫上姑姑。”说罢轻巧地往玉茗堂走去。
只听芳馨在我身后道：“女人畴前从不会如许没有交代，叫奴婢们悬心。”
高思诚微微一笑，长声道：“月出照关山，秋风人未还。清光无远近，乡泪半书间。一雁过连营，繁霜覆古城。胡笳在那边，半夜起边声。”[111]
我感喟道：“实在单凭这些纸钞，也不能证明柴氏和李九儿受陆府教唆前来刺杀。不知这四张纸钞是何时买的？”
高思诚凝眸半晌，道：“松阳在家不是读书，便是习武。偶尔闲了，也会作画。她至今还记得她在济慈宫居住的时候，大人教她画美人的事。”我一怔，不明白他说这话的企图。只听他又道：“大人现在还画美人么？”
小简道：“大人所言甚是，陛下也是这么说的，以是才没有措置沈姝。”
我心念一动，点头道：“多谢公公指导。”
我叹道：“只是她是我的拯救仇人，这可如何是好？”
高思诚道：“恰是。他的孤拐性子又犯了，明晓得你我在门外，却不肯开门。”
施哲道：“可惜，铁证当前，她却矢口否定是陆府所赠，只说是本身积累所得。不得已用了刑，竟还坚辞不吐，甚是气硬。”
我和高思诚相视而笑。高思诚想了想，又吟道：“我家北海宅，作寺南江滨。空庭无玉树，高殿坐幽人。书带留青草，琴堂幂素尘。平生种桃李，寂灭不成春。”[109]
我转头看一眼芳馨，点头道：“我从未见过这个李九儿。”
李瑞道：“下官只是卖力宫禁法律，此人事嘛，还要颖妃娘娘示下，内阜院履行，陛下也不便下旨干与。下官并没有听闻颖妃娘娘有何旨意下来，想来养伤要紧，旁的事情可暂放一放。”
经他一说，我这才发觉小院中有《梅花三弄》的琴声，不由又惊又喜：“这是师徒弟在弹琴么？”
我蓦地立足，暖如春阳的表情猝然扫过一阵秋风。我叹道：“之前没有，今后也不会有。只这一次。叫他们返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