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莲儿眉间隐有笑容:“是奴婢自作主张来请大人的。”她低下头,拿绢帕悄悄点了点眼角,缓缓道,“明天是我们娘娘的生辰,往年的这会儿,陛下早就在粲英宫了。本年却……派人探听了才晓得陛下和慧媛在一起,这会儿都还没有从守坤宫里出来的意义。娘娘——”
柔桑冷静地看着我,又并不似在看我,连绵的目光穿过面前的统统,达到人生的绝顶,很久方道:“玉机姐姐,你不懂……”
我不懂,也不知从何问起。
我发笑道:“慧媛还在那边,如何商谈?”
我又坐下,指着一桌子酒菜道:“莫非姐姐在等甚么人么?那我还是归去罢了。”
脑中轰然一响,先是讶异,后恍然、欣喜、感激。畴前我对玉枢道:“我嫁不嫁、嫁给谁,倒是谁也不能摆布。”玉枢全然不解,反倒是甚少扳谈的熙平长公主可谓知己。但是柔桑不晓得,我的自在是用很多人的性命换来的,连我本身也曾两度舍命。
芳馨笑道:“辛苦些怕甚么,不失礼便罢了。”一转头看绿萼正在揭盖子乱翻,便道,“女人都还没看,你混找甚么?”
那是朝堂之上。花前月下,谁的誓词都当不得真,乃至连本身都不能信赖本身。所谓“信誓旦旦,不思其反”[191],前人早已有言,古人恰好不信。人说,“以故史为鉴,独一所见,便是人从不以故史为鉴”,倒也不虚。我抚着她的鬓发柔声道:“好玉枢,别哭了。”
我挥手令小莲儿和芳馨都退了下去,径直坐在她面前道:“我传闻姐姐内心不痛快,就过来瞧瞧。”
绿萼仍旧忍不住问道:“陛下怎会犒赏这么多金子?莫非腻烦了火器,又想不起赏甚么,干脆犒赏财帛么?”
芳馨道:“如何俄然起了风?也不晓得还能不能在花圃里赏牡丹了,女人还是快出来吧。”
柔桑果然闭上了眼睛,很久叹道:“弘阳郡王……约莫是好夫君,尊荣繁华也没甚么不好。但是……我就是不想嫁给他,并且尊荣繁华我现下也并非没有。”
我望着树梢上并蒂盛开的一双洁白玉兰,忽而心念一动:“姑姑,往年我不在宫中的时候,姐姐的生辰是如何过的?”
小简笑道:“好说好说。那请大人快些,奴婢先归去复命。”说罢躬身而退。
临别时,柔桑拉着我的手道:“玉机姐姐,旸表哥和启姐姐都出京了,母亲又不准我出门,今后今后就再也没人去看我、陪我说话了。姐姐若能出宫,可要常来我家。”说罢低头忍下泪意。
小莲儿忙收了泪,低头道:“奴婢胡涂,大人恕罪。”
她身着杏色齐胸襦裙,披着梅色纱衣,模糊可见肩头和上臂乌黑细致的肌肤,宫灯清楚地照出她左耳下通红的一片。妆容划一,口唇倒是惨白,一抹淡红的胭脂在她的吵嘴晕开。她见我打量她,顿时满脸通红,未等我行礼,便低下头仓促告别。一转头,却见芳馨和小简相对掩口偷笑。
我不觉好笑:“容玉机先行换衣。”
我笑道:“你做主就好了。”
我淡淡道:“不必了。上一次我请他多多眷顾姐姐,想想已是多余。他们佳耦之间的事情,我不想再理睬。”
我感喟道:“公公慎言。不知陛下传召玉机有何要事?”
我笑道:“姑姑辛苦了。”
我更奇:“慧媛?”
小莲儿先是一怔,继而明白过来,忙道:“本来大人——”不待她说完,我笑对芳馨道:“有慧媛娘娘在那边,能够不必焦急。先去看姐姐,归正也是顺道。”说罢抢先向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