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枢缓缓转过目光，紧紧盯住我。晨光照亮她的双眼，似冷泉清冽：“作歹？我当然是没有作歹，莫非贵太妃就作歹了么？”
我低头道：“都是我的错，让母亲和姐姐担忧了。”
送过母亲回府，已是半夜，街上空无一人。陪母亲坐了整整一日，早已昏昏欲睡。银杏还在张着帘子看街景，昏黄的街灯在我面前晃畴昔，又晃返来。固然怠倦，心中倒是可贵的安好。
玉枢哼了一声：“如果他们也说我有罪呢？你也信么？你不是不晓得，掖庭属、大理寺和御史台狱的酷刑有多短长，要造一桩冤案何其轻易！”说着声音微颤，别过甚去，仿佛不忍目睹阴沉湿冷的监狱和百般坚冷残暴的刑具，“我宁肯认罪，也不要受那般痛苦。”
真阳笑道：“母亲不来么？”
我微微嘲笑：“我半生所谋，一朝成空。现在不过是苟活，还能有甚么筹算？”
银杏一怔，忙道：“是。施大人是看不惯刑讯逼供这一套的，见御史台与大理寺合力锻成冤狱，必定愤怒。与其真的让他插手邵奭之案，不若早早结案，将一干人等全数杀掉。”
玉枢忙道：“我传闻女医给你剜肉缝合，如何会不痛？”
玉枢不愤道：“这华阳当真胡涂。夷思皇后明显是病逝的，莫非那一夜你不去见她，她就能长命百岁了么？”
我淡然一笑，合目道：“不幸华阳长公主，到死都不晓得本身究竟犯了何罪。”
我决然轻喝：“姐姐！”
我点头道：“女主称制，天然日理万机。”
玉枢嗤的一笑：“刺驾？那日他们带走了贵太妃和晔儿，我和孩子们都在后花圃，没有亲见当时的景象。”说着神采愈来愈冷，“过后瞥见怡和殿人去楼空，只觉兔死狐悲。细心想想，非常惊骇。”
忽听银杏轻笑道：“绿萼姐姐你瞧，前面阿谁背琴的人好生奇特。本身周身补丁，却用上好的缎子裹着瑶琴。”
后宫剧变，是驳诘辨，毕竟连玉枢都发觉到了。“御史台和大理寺都说他们作歹，他们就作歹了。”
银杏道：“师广日不见了。”
玉枢忙开口，怔了一怔，含泪道：“现在看来，倒是无儿无女的，或只生个公主，倒落得平静。本日他们说贵太妃和濮阳郡王刺驾，将来他们也会如许说我和晅儿。我和孩子们困在这深宫当中，也只好由他们摆布罢了。”
我赶紧道：“我不会坐视不睬的。”话说得再快，也及不上迅疾而来的心虚。
易珠一身素白长衣，织绣浅金暗花。堕髻慵懒，只以天青绒花装点。她眼也不抬，双指稳稳地钳起白子：“姐姐若不恼，有些话我便直说了。姐姐逢此良机，恰好退出棋局，还能保一隅安然。嫁人也好，周游也罢，那里不安闲，那边不广漠？子曰，‘比方为山，未成一篑，止，吾止也’[59]。”说罢啪的一声，按下一子。
易珠听罢向我笑道：“这丫头，朝中之事了如指掌不说，大家的心机也都一清二楚。有了她，姐姐可省很多心，恰好陪我多摆两局。”
玉枢发笑：“只怕到时你自顾不暇，还如何顾我？”
真阳和寿阳从楼上疾走下来，两个乳母在前面追着，一面不开口地说道：“二位殿下慢些。”
我笑道：“女医施术的时候，我喝了药老是昏睡，并不会很疼。”
玉枢悚然，忍不住望了望窗外，双颊突然惨白：“我……我不是这个意义。”
我目送蜜斯妹手拉动手出去，一面笑道：“内里都翻了天了，姐姐这里倒还井然有序，孩子们倒也没受甚么惊吓。如此我也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