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微斋在东路的东北角,按族中的常例,这里的双清院、浣花院、春在堂等院落是家主的后代所居,但施远茂无子,独一的女儿出嫁已有二十年,是以这片的房屋始终闲置着,除了安排洒扫的下人,根基没人来这儿。

黑暗中,他的神采有半晌怔忡。

待进入书房,小厮点了灯,施远茂就挥手道:“下去吧。”

*

“我不是让你救薛恪,我是让你了偿你和你们施家犯下的罪孽。”

耳边又响起翠姑掷地有声的声音。

布衣老主子曾姨娘口中得知施远茂的去处,仓促寻来阅微斋。

这么一想,内心倒是松泛了很多,嘴边的话也能说出口了:“让人去福建看看她的近况吧。”

他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那幅画。

“发明就发明吧。”施远茂笑了笑,云淡风轻道,“不过是年青时的一段风骚佳话,都这把年纪了,还怕甚么。”

各种他早就没有印象的东西,抢先恐后地映入视线。

从葆真院出来,施远茂穿过花圃上了通往东路的甬道。

但是施远茂谛视着面前的画,很久没有开口。

他按着眉心,自嘲地笑了笑。

小厮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消逝在夏季傍晚稀零的虫鸣声中。

这画还留着呢?

戚伯有些惊奇,又感觉在料想当中。

“老爷,顿时摆膳了,您要出去吗?”曾姨娘沿着抄手游廊走来,惊奇道。

很多别人不晓得的奥妙,戚伯晓得。

施远茂立在屋子中心,敞亮的灯光把四周的陈列照得清清楚楚,他的目光从几排高架和贴墙的书厨上一一扫过,然后走到离他比来的一排高架前翻找起来。

戚伯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睑道:“老奴刚才去问过大总管,从各种迹象来看,薛恪的确是薛家的孩子。”

陈腐的经史子集、笔法青涩的书画、翻起毛边的诗词话本、缺角的印章、养蝈蝈的葫芦筒……

施远茂坐在太师椅上,盯着面前画架上挂着的一幅画,神采安静,目光幽深。

“……您想好了吗?”此次他踌躇了,没有立即应诺,“现在很多眼睛都在暗处盯着,万一被人发明端倪……”

浅显的桃花图,花瓣上的红色已经淡褪,右上角题着一首诗,笔迹在泛黄的画纸上仍显清丽隽秀。

曾姨娘停在原地,眉心微蹙。

忘了它的存在,天然也忘了扔。

这间书房里存放的都是他年青时的用物,他翻捡着那些东西,寻遍每个抽屉架格。

戚伯自小在施远茂身边奉侍,见证了他从少年到老年的人生过程。能够说,全部青竹巷与施远茂最熟谙和密切的人,不是他的妻妾弟女,而是奉侍了他一辈子的戚伯。

他并没有质疑施远茂的决定,只是就事论事道:“他们必定会让薛恪死在牢里的,这案子攥在虞万枝手里,朱大人又不在京里,我们脱手救人的话,很难不留陈迹。”

戚伯躬身行了个礼,视野落在那幅画上。

比如三月里桃花下的初遇,比如阿谁东风沉浸的夜晚里的海誓山盟,又比如她浅笑着说我要嫁人了……

他深吸了口气,压下内心的颠簸,起家出门。

“你先吃吧,我去一趟阅微斋。”施远茂步下门前的台阶,直接穿过天井朝外走去。

一卷画轴悄悄地躺在内里。

一些早已被光阴埋葬的旧事,仿佛一波波潮流,从影象的深海中徐缓而持续不竭地回溯而来。

“留下陈迹也无妨。”施远茂不觉得意道,“他们要的只是薛恪死在牢里这个成果,只要让他们如愿,他们不会与施家作对的。”

有些东西并不是他特地留着,他只是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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