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长夜漫漫,这么想下去只怕就当真没个头儿了。摇点头甩开了内心头那些个有的没的心机,贪狼摸索着挪得近了些,将这个睡着睡着就不自发把自个儿团成了个团儿的少年青轻揽进了怀里,悄悄舒了口气,也悄悄地闭上了眼。

胤祺轻笑了一声,内心也总算略略放下了些许。这类没甚么本事的草包官员实在是最好对付的,正因为他们没甚么本领,便也没甚么野心,不敢做那些个见不得人的阴私之事——看来此前阿谁造下了惊天哭庙案的朱国治还是给皇阿玛敲了个警钟的。江南之地不比其他,如果没有合适的能臣干吏,宁肯叫一个废料些的京官下来无功无过,也总归比叫那野心勃勃的狼崽子下来,逮着机遇就要狠狠咬下一块儿肉来得好。

见了汤斌,倒是与胤祺设想中饱学鸿儒的模样差不准多。这是位顺治年间的老进士,虽年已过六旬,却仍然目光矍铄神采奕奕,面对着面前的半大娃娃也不见涓滴轻视之色,耐烦地含笑与胤祺交换着这流民安设的诸般事件。自打出了京,胤祺却也是好久未曾遇着这般有实干之才的官员了,头一回觉着本来交代事儿却也能这般的轻松痛快,一时竟是生出些相见恨晚之意。这一老一小直谈了大半日,直到下头人谨慎翼翼地来扣问是否用饭,才发觉竟已到了这个时候。

——那天然是很不好!汤大人也就罢了,那位佟大人都快恨不得咬人了!曹寅在内心无声地号令了两句,却忽觉背后一凉,战战兢兢地瞄了一眼边儿上四阿哥阴沉寒凉的眸光,含泪目不斜视地大声道:“回阿哥的话,二位巡抚心系百姓,并无不满!”

胤祺笑着应了一句,将那一方副通政使的官印在手里头抛了两下,又对着一旁仍然鼻观口口观心恨不得站军姿的曹寅轻笑道:“曹大人,请他们出去罢——想来这些日子强行叫江南开城门采取流民,这二位巡抚的神采也不会太好吧?”

絮干脆叨地说了一阵,也不见自家这个断念眼儿的侍卫有甚么反应,倒是忍不住的觉着自个儿这么念叨实在太矫情。胤祺悻悻地叹了口气,只觉着倦意也止不住的泛了上来,蒙着头把自个儿埋进了被子的包抄里,不管不顾地闭上眼沉甜睡去。

曹寅几近要悲忿地跳起来,人少了自个儿就能如何样了?!他到现在都不明白自个儿到底是为甚么会给这位四阿哥留下了这等不堪的印象,本来还希冀着自家爷能帮着说两句话儿,现在见着明显也是败在了四阿哥浑然天成的寒气下头,一时只觉着前程一片暗淡。壮着胆量稍稍动个大逆不道的动机——这如果将来四阿哥成了势,他这官儿只怕也是完整的做到头了……

望着面前的半大少年,汤斌由衷叹了一句,竟是俄然退后一步,深深俯了身作揖见礼。胤祺忙侧身避过,又快步上前将他双手搀起,含笑温声道:“胤祺愚驽,实乃皇阿玛教诲之功——大人身为一方巡抚,心系百姓从善如流,才是我大清社稷之福啊。”

“这就要不得了,主子还没见着师父是如何恐吓曹大人的呢。”贪狼忍不住轻笑出声,不由分辩地扶着他倒在了褥子上,又清算了床上的东西,挪走了那一排汤婆子,把他塞进了焐得暖和缓和的被窝里头:“这事儿总归不是急在一朝一夕的,夜已深了,主子快歇着吧,别再把身子累着了——这回铺得可绝对够和缓,主子放心睡,夜里准保冻不醒了。”

“……”胤祺一肚子的话都被噎了归去,张着嘴眨了眨眼睛,终究还是无可何如地缴械投降:“贪狼,你们江湖出身的,这设法儿真是——真是,都很要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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