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闻言倒是一怔,只当是胤祺孩子心性和他耍赖,笑着和缓了语气哄道:“皇阿玛又未曾着凉,用不着喝药。过会儿朕陪着你吃京八件儿,你不爱吃的都给朕,啊。”

“臣妾服侍皇上换衣罢。”一旁的贵妃俄然柔声开口。康熙始终决计肠忽视着他,此时俄然望去,蓦地撞进那一双熟谙又陌生的和扎眼眸里,竟是不由自主的一阵恍忽,内心揪着死命的一疼,却再说不出来甚么回绝的话。

可他又究竟都做了些甚么……他现在所做的事,莫非不是比他的皇阿玛更刻毒,更无情?莫非如许的一份绝情,就是根植在爱新觉罗血脉里的不成?

康熙也明显正吃这一套,本就放纵宠溺的目光仿佛更温和了三分,竟也不顾边上还跪着一圈的太医内侍,更是连半分目光都未曾落在一旁沉默着的贵妃身上,只是搂着怀里的儿子笨拙地悄悄拍抚着,温声哄道:“听话,吃了药,阿玛带你归去吃京八件儿――准你挑着吃,想吃哪个就吃哪个,好不好?”

胤祺闻言目光一亮,精力抖擞地扒住了康熙的胳膊,也不消他喂,几口就将那棕玄色的苦涩药汁一气儿喝干了,用小手抹了把嘴,眨巴着眼睛一脸等候地盯着他看。康熙被他的行动引得微怔,茫然地望着怀里一脸吃货相的儿子,半晌俄然大笑起来,眼里的阴霾竟也被遣散了大半:“瞧瞧,朕的千万句好话,倒还不如那几件吃食好使……”

他曾暗自发过誓的――毫不做那样刻毒绝情的阿玛,毫不会抛下任何一个沉痾的儿子。他要好好地照顾他的每一个儿子,那是大清国最高贵的儿郎们,他要叫他们有阿玛心疼,能享嫡亲之乐,能健安康康、无忧无虑地长大……

除了当年太子抱病那一阵子,梁九功还从未见过康熙这么耐烦又慈爱的一面。再一细心揣摩,竟模糊觉着此时的主子眼里的笑意与宠溺竟要比当年更深切实在了几分,内心也是暗自骇怪不已。胤祺却仿若未觉,只是认当真真地点头道:“儿子掉在水里头,固然昏昏沉沉,却清楚的记取是皇阿玛把儿子救出来的――要不是皇阿玛,儿子现在只怕已经死了。皇阿玛身上也都湿透了,又着了风,就该喝药,也该换干衣裳才行。”

怀里小小的身子俄然动了动,紧跟着便连呛带咳地往外吐着白沫子。康熙早已顾不上甚么洁净不洁净,一边拿袖子仔细心细地一遍遍抹着,一边柔声哄着他全吐出来,眼看着白沫子变成了一口连一口的净水,看着阿谁荏弱又惨白的孩子直吐得浑身不住痉挛抽搐,最后连着干呕了几声,懵懵懂懂地展开眼,终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紧紧地将胤祺搂在怀里,身子却俄然狠恶地颤抖起来,抖得几近停不住――他面前俄然恍忽着现出阿谁早已恍惚在影象深处的画面来,京外陈旧的“避痘所”里头,不过两三岁的孩子烧得浑身滚烫,病痛的折磨叫他不住哭泣着,哀声喊着皇阿玛,可直到他一次又一次地生生烧昏畴昔,心心念念着的皇阿玛却始终未曾看过他一眼。

虽说无情最是帝王家,虽说这个身材的原主儿确切是被忽视被萧瑟了六年,但是――起码就在现在,只在现在,那小我的眼泪……或许也是至心的罢?

康熙几近散了的魂儿,仿佛也被这一声哭泣囫囵着扯了返来。

梁九功在边上听着,喜得几近要给这位小主子磕上两个响头,赶紧打动手势表示太医把另一碗驱寒药奉上来,又亲身捧着衣奉奉养在一侧。康熙却只是将那套衣裳从他手里拿过来,淡淡道:“朕本身来。你服侍阿哥再换一套保暖的衣裳,再换一床厚的被子――这药里朱砂下得重,睡一觉发发汗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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