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皇后不答复，便转目朝蓬莱阁望去，正巧见崔颐妃拥着一袭镶金边长裙从内里出来，嘲笑了一声：“找了这么个蠢货，能骗倒几小我？”
薛婵的对峙却被这一瞬闪过的用心突破。她本因为自伤出身而失态跑了出来，却因为有了秦固原而令这仓促中生出一丝暖意。只是这暖意如此轻而易举就被突破，如同那些无数黑夜里长久而虚妄的欢愉。
薛婵以礼代答，微微屈膝，算是默许。
翕王表情奇佳，一向目送两人都分开，这才转过身来，瞥见皇后就在不远处站着，便冲她一笑：“本来是如许的脾气，难怪陛下要冒充冷淡她。从而后风急浪险，若不藏好，都冲着她去，只怕能把她的骨头给拆了。只是为甚么又放过了姜贵妃？”
他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秦固原故意要带走薛婵也来不及了。
薛婵赶紧回礼：“殿下那里话，殿下是长辈，说甚么都是长辈关爱长辈，薛婵不敢有牢骚。”
秦固原体量本来高大，只因在人身边奉侍，埋没行迹，不惹人重视。现在听了薛婵的叮咛，渐渐地直起腰，抬开端，仿如一株老松伸展开来，修竹一样矗立。月光从他的额角扫过，一片洁白，烙在他的面孔上。
这话越说越露骨，秦固原双眉一蹙，要上前禁止，翕王已经转向他了。“秦公公想来是感觉本王这话不入耳？没干系，本王如何说，你便如何转述给陛下，他晓得我这弊端，见到才子便忍不住直言赞成，一辈子也没改过来。”
秦固原上前一步，拦在薛婵面前，态度仍旧恭敬：“陛下有命，奴婢不敢不从。还请娘娘不要难堪奴婢。”
翕王点点头，忽而感慨：“绝代有才子，幽居在空谷……本来安排这首歌，只是因为南音北方少闻，图个新奇。没想到倒是切了娘娘这个题，也算是那乐伎的造化，能为娘娘唱这一曲。”
薛婵仍不对劲：“直起家来，别弓着。”
秦固原还没来得及答复，忽听有人哈哈大笑地说：“这事我能够作证，确切是陛下遣他来的。”
秦固原晓得这位翕王此次入京早就是有恃无恐，只怕说甚么都会被他揪住话头一番发作，只得仓促告别，追上薛婵。
秦固原决计放重脚步走畴昔，目睹着薛婵闻声微微动了动，却始终没有回过甚来。他走到跟前，低声道：“娘娘，此处寒湿，蚊虫滋长，久坐无益，还请保重。”
“你，到底是谁？”
秦固原仍旧不肯出声，却点了点头，定住脚步。
说完，不等秦固原回应，又对薛婵说：“早在藩地就听闻过娘娘的境遇。明珠蒙尘，也不过一时。娘娘这般风韵，想来陛下是不会真置之不顾的。娘娘，你说呢？”
秦固原过了九曲桥，一起问了四周值守的内廷禁军，循着花径到了蓬莱阁西边一处水边，夜色中方才模糊瞥见一袭月红色的身影坐在太湖石上，看着水中菡萏怔怔入迷。
薛婵叹了口气，声音压得只要他们两人能够听清：“那一夜听人唱歌时我见到的人，和彻夜陪着我在月色中长立的人，究竟是不是一小我？”
不敢有牢骚，就是还是有牢骚的。翕王听了倒是一乐，对着秦固原一笑：“没想到娘娘倒是如此直率的性子，不愧出身将门，自有风骨。”
笑闹声越来越近，另有女子惊呼的声音，和男人哈哈的笑声。秦固原辩白出是翕王。他竟如此猖獗张扬，不知是与天子有了甚么样的交代。
秦固原自发有些心浮气躁，不由自主地又昂首朝那边看了一眼，低声劝道：“娘娘，陛下让奴婢陪娘娘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