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百谷崖的族长白沧擎着一片枯萎的白桦叶搭在眉梢处挡住燃烧的阳光,浑浊的汗水从横生的皱纹中悉悉索索的往下滴,还式微到地上,便又被热阳吸干了去。

葬仪场即便为死者停止葬礼的处所,也是婚嫁迎娶的场合。祈蒙地小,自古便有风俗——有女在外嫁入,必出一女相抵,这葬仪台便是将陪嫁女祭天的场合,天空的秃鹫啄食人的身材,将血肉片片扯开、剥离、吞噬,疼痛的哀嚎持续不了多久,很快就会只剩一堆白骨。

她唇瓣的纹路深似年轮,持针的右手在空中缓缓的比划着:“霓虹枯了——”

她定定的望着白沧皱眉横生的眉头:“你说……霓虹……死了?”

灯影再次亮起,咚咚的脚步声渐行渐近,白沧感觉那每一步都踩在他的心口,一下一下的——他几近喘不过气来。

他的脸上闪现一个奇诡的笑容来。巫婆的口舌在烛影中吐出一声长慨气。

万物都在冒死的喘气,血盆大口朝百谷崖暴露了獠牙。

霓虹公然是死了。纵横的土纹在焦黄的戈壁上繁复的缠绕纠结,装点其上的绿洲被沙砾安葬,六合苍黄已经不是当年所见的戈壁明珠连。

七弦从衣龛里抽出一条墨黑的绸巾裹住头发,残存的左小指在琴上拨出一个调:“白沧——你快死了……”

渊栖三百四十三年,戈明戈壁已有五十年没有雨露来临,霓虹河终究渴死,暴露灰黄的河底,晒干的鱼类扭曲成败柳的形状,死寂的卧在干枯的河床上,悄悄一碰就会化为灰尘。滚烫的热气从沙砾中汩汩腾出,与骄阳卑劣的厮杀。滚滚黄尘几不能视物,枯燥的风从一线天的风口灌出来,洗劫了百谷崖统统的湿意和绿色。

……

然此时,七弦也不能救霓虹了。它脊梁上匍匐的经脉已经灼滥。十指仅余一指,断指的双手奏不出完整的《山鬼调》。织魇再也不能用琴曲布水,世上能救霓虹的只要蛟龙之血——可惜没人晓得,也没人能得来。

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白沧双手叠于额前蒲伏在石壁前:“织魇大人,霓虹涸彻,您该醒了。”

七弦在十五年前偶然中弹出了一曲《山鬼》,巫婆闻声,捏断了手中平生未曾搁下的红丝线,黑洞般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哑掉的嗓子收回呜呜的怪声,双手缓慢穿越——绞折她九根手指,织出一间石室,将她困入此中。直到霓虹干枯,白沧不得不唤七弦醒来——霓虹为她而生,他既然已死去,只要她才气将它救起。

十五年前着上的衣袍在密封的石室中也没能逃过岁轮的厉碾,她微微行动,衣袍布片便悉悉索索的如灰尘剥落。石案上的绸布下暴露一角焦尾。族长的祈祝声没有间断。七弦揭开白洗的裹尸布抱起七弦琴,石门霹雷升起,漫天浓尘。中现出白沧不算虔诚的脸:

霓虹涸彻……霓虹涸彻……

如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左小指拨弄着琴弦,七弦琴的琴徽起了深切的裂纹,琴音微颤,七弦从高台的各个破坏的棺木里翻翻捡捡,终究寻得一块光滑健壮形状细美的白骨,替上本来不能再用的琴徽。她的七弦琴为白骨制成,时候久了,大部分都已经泛出暗黄的色彩,幸亏质地还是晶莹的,这枚新装的白骨衬得陈旧的古琴更加的小巧剔透。它应当是属于一个美人白葱似的素指——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书都经过挑选和审核。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