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遐想起本身居住的静园，也是姹紫嫣红开遍，而对于我如许一个废人来讲，何尝又不是断井残垣？
萧弈峥叹了口气，淡淡道：“本想哄你高兴，但我仿佛又错了。嗯，如许吧，明晚我们乔装出去。”
我嘲笑：“少帅不必如此操心。即便出了督军府，也不过是呆在一个更大的笼子里……”
萧弈峥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像疏朗的风。
萧弈峥见我兴趣缺缺，顿时皱起了眉，道：“宁城虽是北系首府，但毕竟眼来世道不承平。带你出门，我必必要包管安然。”
这晚，萧弈峥回到寝室，就很自发地搬了被褥铺在了地上。
俄然，一只大手将我揽入怀中。我再次被那冷冽的雪松的气味包抄，也再次听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我怕他得寸进尺，赶快又道：“你且诚恳躺着，别碰我。”
“是啊。白日我政务在身，实在抽不出时候。早晨倒是能够陪你四周玩玩。以是，我争夺早晨偶然候就陪你出来，好不好？”萧弈峥语气暖和，眼中含笑。
许是出门累了，这晚我也很快就入眠了，还做了个梦。
“爰爰，你如何了？”萧弈峥按开床头灯，体贴肠望着我，“又做恶梦了吗？”
“好。”
“堂堂六省督军，总睡在地上成甚么模样？上来吧！”我背过身去，轻声道。
我晓得这不是《游园惊梦》里的戏词，而是《牡丹亭》的题词。他这是因戏而发的感慨，还是要对我说的话呢？
我斜了萧弈峥一眼，心头垂垂笼起阴霾。虽出了督军府，可统统仍然在他的掌控当中。我就像一只被关在笼中的鸟，只不过被仆人提着出来遛遛。
我惊呆了。
良辰美景何如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以是，方才梦里的景象，或许是正我当年在云家亲眼所见……
萧弈峥搂住我的肩膀，低声道：“别怕，他们过不来。”
以是，我方才梦见的并不是静园，而是真正的江南云家。梦里的萧弈峥，也应是在云家肄业时的模样。
萧弈峥就这么规端方矩在我身边睡着了。
我猛地从梦中惊坐而起——梦里那人，不是我，是云静姝！
我怔怔看着近在天涯的他，一阵寒意似藤蔓丝丝缕缕缠绕上心头，一发不成清算……
恍忽间，我已被他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了剧场。那穿马褂的老板弓着腰，殷勤地将我们引到二楼正中的包厢。我被他拉着坐出来。包厢内里还站了一溜保卫的兵士。
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垂垂的，我理出了眉目。我是静姝蜜斯的贴身丫环，定是同她形影不离的。
“当年，在云家，你同静姝蜜斯一起在湖边看过《牡丹亭》，对不对？那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能够死，死能够生’，也是你对她说的，对不对？”
“本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看来，我烧胡涂时是真说了很多胡话，而他也都记在内心。只是，若真有天下承平那一日，少帅真愿与我联袂，只做一对神仙眷侣吗？
下车那一刹时，我有些呼吸困难。
少帅一张嘴，可真会哄人。我又差一点，就信了……
不，他要的是天下。我又算甚么呢？
是啊，我身边的这小我，是坐拥半壁江山的北六省督军。若哪一天真成了大事，那天下也尽在他的把握当中。我这只微不敷道的鸟儿，又能飞到哪去？
萧弈峥倒是行动敏捷，两三下便将被褥又搬了返来，在我身边躺下了。
梦里，我坐在静园的湖边。缕缕轻风翻动着我手里的书，竟是一本《牡丹亭》。
接着，他又叹了口气，将目光投向了戏台子，施施然道：“现在，烽火纷飞，局势不稳，我也就只能陪你在宁城里逛逛了。如有一日，不兵戈了，天下承平了，你想去哪，我便带你去哪。你若真恋慕白蓁蓁去留洋，我便带你到内里去。不管是法兰西，英吉利，还是美利坚。这世上你想去的处所，我都情愿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