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劫邻近,我原觉得我会惶恐失措,但究竟上,现在的我非常安静,仿若天劫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扒开梦境迷雾,鼻尖浓厚的血腥气呛得我几近堵塞。
溪水潺潺,清澈见底。
梦中的故是,正奋力扫去北璃驿馆中的一地狼籍,将我和容忌从废墟中捞出。
“珍珠,这是最上乘的细沙,我挑了好久,只为等你返来,尽数赠你。”故是说得谨慎翼翼,那双琉璃般晶莹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仿若在期盼着我道一声欢乐。
难不成,故是因大哥而痴傻了!
“眼都要被你戳瞎了!”我竟不知,故是何时变得这么蛮横。
我错愕地看着满脸褶皱的故是,始终不肯信赖故是竟变得如此衰老。
故是更加愁闷,他双手托着下巴,将身子背过一边,负气道,“好蚌果然斗不过恶珠!”
“河蚌多好吃啊!鲜香多汁,滋溜一口唇齿留香,韧劲实足,回味无穷。”我匝巴匝巴着嘴,不知不觉口水已然渗入了前襟。
“你是故是他爹?”我猜疑问道。
我看着垂老迈矣的故是,内心难过至极,“是谁将你害成如许的?”
淡雅如雾的水光中,故是手执三叉戟,着一袭素色长衫,外罩淡色薄纱。
也许,这几个月中,他当真遭受了甚么变故!
竟另有人用“坚固”二字描述眼睛?我原想一掌拍歪他的河蚌壳,但见他垂老迈矣的模样,委实不忍心再向他动手。
“雄蚌乖乖,看开点!你即便老了,也是桃花涧最鲜香爽口的蚌。”我如是说着,不自发咽了咽口水,才觉本身好久未进食。
但他那双水晶般透亮的眼眸,还是如当初那般,一眼万年。
他不记得我了?
看来,面前人确是故是。
“女施主,贫僧,贫僧喜......”
一来,故是乃河伯之体,岂会等闲朽迈?
他踏浪而来,衣摆衣袖上的云图流苏随风四散,如波浪拍岸,声声碎。
故是摇了点头,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才低低说道,“不记得了。”
“我不做挑选。”我冷冷地看着局促不安的天弋,早已将他的心机猜了七八分。
“经细沙一番磨砺,珍珠的眼诱人又坚固!”故是松开手,非常对劲地看着我。
天弋拜别后,我独行数里,几经展转,终至桃花涧。
思及此,我捻了蛛网,一闪身便入了故是的梦境。
冰冷溪水入眼,带去了我眸中细沙,却带不走细沙给我留下的暗影。
“你可记得是谁将你变成这副模样?”我掰正他的身材,轻捧着他肥胖的脸颊,心下却想着这么枯瘦的蚌,口感定然大不如前。
故是待我恩重如山,纵蚌肉百般好,我也不会残暴地将仇人拆骨入腹。
桃花灼灼随波逐流,不远万里,不问归期。
“没事。”我揉了揉眼,知他爱珠如命,天然不会因这些小事指责他。
“兄台,你可有见过我的珍珠?”故是忽而擒住我的肩膀,透亮的眼眸细细地打量着我。
俄然间,他双手捧着一抔金饰的沙子,尽数朝我脸颊扬来。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滚吧。”
我眉头微皱,顿觉不大对劲。
他这副模样,同他失忆前倒是极像!
他微微蹙眉,“我不是我爹。”
故是闻言,连连松开手,他瞅着我发红的眼眶,烦恼至极,“是我莽撞了。”
天弋瘪了瘪嘴,曜黑的眸子闪着剔透的泪光,“女施主,你只要两个挑选。一是分开甜甜施主,同贫僧归隐山林,贫僧会为你逆改天命,亦会为你出家。二是卒于两重天劫。是生是死,你且考虑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