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晟编年三百三十五年,蒲月初五。

越往山腹处走,地上的积雪越深,垂垂没过了马蹄,举步维艰的状况终使骑者们抱怨了起来。

“这诡异的气候,竟连仲夏都会下雪?”

目睹兵长踌躇不决,又有人道:“不过是被放逐的罪人,算不得良民,何必为这些人拖累了你我?”

俄然听得刷地一声,寒光闪过,一股喷涌的鲜血在素白上溅染开来。

地底深处传来了让人不寒而栗的鬼怪般的惨吟,素净无匹的血花敏捷地伸展,刹时吞噬了全部素白的大地。

他们谨慎翼翼地望向四周,却浑然不觉身后拖着的几十具冰雕般的尸身,尸身上的寒冰正在悄悄溶解,暴露的尸脸晕开了一个伸展的笑……

一人叫了起来:“入夜前?以我们现下的脚程要行到边村,少说还得半日风景,怎能够赶获得?”

他的颈脖处被划开了一道巨大的血口,他瞪大着双眼,身子狠恶地起伏不断,他看着高坐马背上一脸淡然的兵士们,他的部下,他的兄弟。

兵长心中觉出了古怪,不好的预感让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兄弟们快别说了,若不在入夜前赶到边村,我们可就真得挨冻了。”

这一问,场面立时冷然下来。兵长扭头看了看身后被牵拖着已然半死的人们,心境非常庞大。此次放逐的罪者有老有少,并非十恶不赦之徒,若此时弃了他们,无疑是要了他们的命。

就在这冰天雪地的喧闹天下里,却有一队行列迎着啸叫的暴风、残虐的大雪,艰巨地行进着。

那行列渐近了,抢先见到的是十名疲累不堪的骑者,他们穿戴褐色的皮甲,披着丰富的大氅,一身的雪花、一脸的风霜。

马儿哀哀地嘶鸣着,骑者们都伸直起家子,紧紧地裹紧了大氅。

骑者们相视一眼,眼中泛着鬼怪的血红。

“那可不是,往年间这时候我们往边村去,可从没下过雪。”

接着一声咚的闷响,当头的兵长从马鞍上跌落到了雪地之上。

骑者们棕色的马鞍两侧,系着两根如拳头粗的长绳,绳索会结的一端捆绑着二十个犯事的罪者,衣衫褴褛、行动盘跚、双目无神,冻得青紫的身材全然生硬,只能木讷地迈着步子任骑者们牵拖着一步步向前挪动。

他捂着如决堤般向外喷涌鲜血的伤口,想要开口求救。谁料,兵士们将手中利剑猛力一扔,数把剑顷刻穿过了他的身材,他闷哼一声当场毙命。

对于兵长的死,谁也没有说话。

带队的兵长昂首看了下天气,天涯模糊有一层黑雾垂垂晕散开来,眼看就要粉饰住半边的天空,竟是要入夜了吗?

黑雾渐浓,在骑者中缭绕团聚。天又比刚才暗了几分。

兵长长出口气,哈了一团白雾:“话虽如此,到底连治粟大人都未治他们极刑。再说我们今儿接的差事儿,但是要将他们放逐到边村去做猎户。兄弟们还是再忍忍吧。”

大雪迷乱了骑者的双眼,乌黑的大地被死者的鲜血染透,悄悄地绽放出一朵庞大的血花。

见兵长半晌没有发话,有人忍不住道:“兵长,那兄弟问得有理。若真要在这冰天雪地里过上一夜,兄弟几人还不得被冻死?”

鹅毛般的大雪不知疲累地下了三天三夜,六合间除了一片素白再见不到半点的庞杂之色,视野所及皆被冰雪所覆盖。

他们的身材中充满着一股黑气,他们扬鞭催马,如疯了普通疾跑出去,全然不顾身后此起彼伏的哀泣声,被拖着的罪者很快就变成了毫无生息的冰雕。

骑者中不知是谁轻飘飘地问出一句:“若少了拖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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