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义金面朝东方跪倒在地,抬头大喊:“末将平生,血拼沙州,大小之战凡数百,部曲儿郎死了又补,补了又死,不知凡几......末将身为大唐之臣,孤悬境外,为我大唐浴血杀敌,却从未踏足过中原,从未亲见过洛阳,从未面朝过陛下,不知煌煌神都是何种模样,未见雄才大略的吾皇天颜......然,今见王师之盛,臣已知神都城墙之高,已知皇宫楼宇之盛,已知吾皇陛下之英姿......臣,曹义金,在此遥拜陛下,吾皇万岁,大唐万年!”
自沙州向北,便是伊州,伊州之西便是西州,西州之西便是天山,天山南麓驰名龟兹者,便是昔日安西都护府地点。
定鼎四年开春,孟平率禁军诸将,与曹义金所率的归义兵诸将一道,分开沙州城,过敦煌,到阳关一带巡查敌情。
眼见面前的归义兵拜倒一片又一片,望着这些与本身并无二致的唐人面孔,孟平双手微微颤抖,心潮起伏如同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安静。
在这片具有无数忠烈传奇、洒下过无数汉唐热血的地盘上,孟平从未有一次,感觉身上流淌的大唐之血如此滚烫。
定鼎三年冬,西北招讨使、四周行营都统孟平,率百战军、横冲军一部,先行到达瓜州,此举正式拉开了大唐帝国在时隔百年后,再度调派王师向天山交战的序幕,本来在沙州西境,防备西州回鹘的归义兵节度使、同平章事曹义金,特地抽身东奔,并在孟平到达瓜州当日,带领归义兵一众将领、官员,于瓜州城东三十里,摆开步地相迎。
“末将日日东望,盼王师久矣,本觉得穷极此生,不复能见王师西至,我归义兵数万将士,沙、瓜二州无数唐人,都要做孤魂野鬼......今见王师驾临,甲兵鼎盛之状空前,遂知我归义兵历经百十年血战后,终究获得保全,天山南北,必将再为我大唐州县,末将感念涕零,实不知该如何言语......大帅莫怪......”
曹义金身后,数十名归义兵官、将,皆拜伏在地,纵声大喊:“我等在此遥拜陛下,吾皇万岁,大唐万年!”
九年过矣,将士血战,又一个九年过矣,安西都护府的将士还在血战,再一个九年过矣,大唐将士仍在血战,又是一个九年过矣......北庭沦亡,天山沦亡,西州沦亡,茫茫西域万千里,在吐蕃、回鹘无数外族兵马的包抄中,郭昕的安西都护府,终成一座孤岛......
开元乱世,河西有强军,西域无数都护府,那是大唐帝国强大的顶点。但是一夜之间,开元大厦崩塌,安史乱兵祸乱中原,皇室为平乱贼,告急召回戍守河西、西域的边军,吐蕃之贼顺势发难,倾举国之兵侵入河西,自是,西域与中原千里隔断,这时,是代宗广德元年。
客岁秋冬时节,西州回鹘东犯,雷声大雨点小,在获得禁军西征、甘肃被破的动静后,就缩了归去,但饶是如此,归义兵也才经历一场大战,此时未有过量休整,曹义金便有这般态度,孟平身为感念,遂道:“既是如此,禁军照顾的甲胄、弓弩、兵刃,归义兵能搬多少便搬多少,此番西出阳关,定要全军同心,一举荡平回鹘,再现安西都护府之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