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时候前,俄然有宫中酒保呈现在门下省,手握圣旨屏退世人,圣旨命李琪上书言国事。
李琪年龄已高,精力虽有,比不得当年,按说不必如此牵挂朝政,但是要他混吃等死,他又的确做不到。他毕竟读过几本圣贤书,此生也见过太多天下磨难之象,焉能无动于衷?
本日朝议罢了,李嗣源将任圜、安重诲、李从璟都叫走,会不会提起此事,是不是就是为此事?
“何也?高季兴者,贪婪又怯懦,且少耻辱之心,比如鼠首两端,倘若朝廷予其重压,则高季兴定生二心,倘若王师不能速克荆州,则高季兴必举地投他处。是以朝廷需得先稳其心,无妨准其所请,予其所请忠、万等州,待王师蓄力完整,突然进击,必能一劳永逸!此即为养虎于笼,割肉为食,待虎饱食松弛之际,杀虎于笼也!而朝廷在予其忠、万等州前后,略施小计,则不必担忧养虎为患。”
“急图,朝廷当速作应对,打压其放肆之气势,而限定其在两川之权势,不使其有尾大不掉之时;缓击则在急图以后,孟知祥既受制约,不免不满,朝廷若击之甚急,其必狗急跳墙,如此则对朝廷当下倒霉也;而困虎于穷山,饿其体肤,乏其心力,日久天长虎不为虎,捕之何其易也。”
可李从璟为何甘愿不顾猜忌,也要与安重诲相争?这是李琪一时想不通的。
李琪放下笔,搁于砚台,望着面前密密麻麻的笔墨入迷,一时忘了前院正堂另有人,在等候他这篇文章。
可惜,权臣当道。
院中有寒梅,发展恰好。
四方边陲何故安宁,天朝国威何故彰显,子民自负何故建立?便在于此!
阅完一遍,李琪微微一叹,仿佛并不对劲,干脆起家,负手走到窗前。
梁帝朱温已死十四年,昭宗已亡二十二年,他举进士第踏入宦途已是三十余载。三十多年宦海沉浮,上太高阁、下过谷底,对功名利禄早已不复当初那般热切,现在身在朝堂,更多的是一个老臣的风俗,另有一份不甘——埋没于心底,未曾忘本之读书人,都有的夙愿。
“臣献一策:朝廷可命令免西川三秋之赋,而令孟知祥兴学兴农,如此蜀民必然感念陛下恩德,而孟知祥有力兴风作浪,如是陛下不但尽得蜀地之民气,他日陛下但有诏令,蜀地军民必然争呼应诏”
李琪不晓得这此中内幕,更不知李从璟当时内心所想,但他晓得,因李从璟这数年之功,使得契丹不敢南下而牧马!北地边疆,不说永绝兵患,以李从璟本身所言,起码十年以内,北境再无战事!
常理推断,李从璟当下要做的事,唯有四个字:韬光养晦。换句话说,天子让你何为你何为,天子让你说甚你说甚,别的的,八个字应对:不听不看不说不做。
看那份传遍天下的城下之盟:称臣、进贡、补偿战役丧失!稍有血性之人,谁见了不鼓掌喝采?
“夏季将至,寒梅将绽。”李琪内心冷静念叨。
契丹夷族,昔日在天朝面前唯唯诺诺如若蝼蚁,现在为祸边疆年年劫夺,天下有识之士谁不气愤?固然,李从璟坐镇卢龙,有保护边疆之责。但戍守与打击有多大不同,李琪虽为文官,也能体味李从璟倾泻此中的无数辛苦与心血——究竟是,他本来无需如此,他既无朝廷严令,也无情非得已的苦处——他为何会如此?他为何甘愿冒着滔天风险,也要对峙以一地战一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