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在天，洒下刺芒。
一旁赵胜蹊跷问道：“先生，我们若依伏龙脉地形安营，对方便是仰攻，与我们无益，为何要到脉下安营？”
雄师北上，入平原行一百二十里，天刚放晓，火线有丘陵，名伏龙脉，是一条东西走向横亘三百里的起伏地带，翻过伏龙脉再进两百余里便入朝城地界。
老头放下茶杯，面朝西方，火线窗户大开，月光穿过窗户透射进堂，洒在地上，出现粼粼鱼光。
再满杯，再饮。
于天，于地。
武蛮不假思考，接口道：“我们能赢。”
平原上的风势比山中的风势来的更狠恶，没有讳饰处，大风如入无人之境吹皱绿地，骄阳已升头顶，风中夹着火烧火燎的气味，炎热难耐。
皇甫方士抬手打断他的话，谛视火线顶风招展的猩红披风，叹道：“伏龙脉上安营无益守势，你感觉云浪大将军会看不出来？如果他想的话，能比我们先一步登上伏龙脉，以逸待劳。但是大将军没有这么做，你感觉为何？”
来将长得五大三粗，豹头环眼，一串络腮卷胡挂至胸口，手勒缰绳，抱拳说道：“敢问但是慕北陵慕将军？”
詹陨握着缰绳的手微有一抖，步子下认识放缓。
“月洒，风起，战事降，将军出征，鏖战田野上，万尸伏血流河，一将功成万骨枯。”
男人久违起家，低垂的眼皮中泪水转动，滴下三两滴，打湿空中。
孙云浪直背端坐，一样不发一言，双瞳凝睇男人，灼灼入迷。
两军，三将，血一样的披风顶风飘荡。
他不再固执于这个无解之题，因为他很清楚本身的分量，这些事情远轮不到他考虑。家道贫寒，十岁习武，十五岁入宫，三十岁混到禁军副统领职位，这在外人看来已经光鲜非常，但是各种痛苦只要他本身晓得。
慕北陵眼皮微挑，这话不该从他口中说出，“詹统领以为我应当如何做？勉强责备？还是像二位大将军，先被困囹圄，朝国危时才被放出来救火？或者说直接被推到宣武门外，被刽子手一刀告终？”
再行十里，天气大亮，登上伏龙脉，火线阵势一览无余，沃野千里，夏草丛生，碧色连天的大地上可见成群结队的牛羊群饮水吃草，从伏龙脉往前约八里，一条清河匹练般流过大地，白水映托在绿草中，东方朝阳冉冉上升，净水河波光粼粼，好一副白水连天，芳草茵茵之景。
老头双瞳内忽闪灰芒，和皇甫方士一样，不过更通俗，更凝烈。
皇甫方士偏头看他一眼，悻悻笑道：“六合万物都讲究个均衡，从古至今以小广博之战而取胜者数不堪数，狮子搏兔亦用尽力，邬将军不成轻敌啊。”
倪元悄悄感喟，伸手抚摩度量中的一只信白鸽，鸽子长喙扭捏，收回“咕咕”叫声，鸽腿上系着拇指粗细的笺筒，挂着红绳，“卧虎出榻，西夜朝又有乱了啊。”
武蛮举手勒止步队，视野投向清河对岸，虎目沉凝。
当天夜里，夜风吼怒，校场扑灭百盏火把，火焰随风摇摆，将园地照的透亮。
祝烽火也好不到那里去，始终低头不语，右手握在瓦坛坛弦上，左手抵在军案边沿，只要暴露的眼角纹彰视连日来接受的痛苦。
来将再道：“奉云浪大将军之命，日落时分，邀将军帐前同饮。”
慕北陵进帐后没有挑选坐下，而是立在帐门前五步为位置，铮铮站立好久，而后撩起战袍，单膝跪地，拱手拜道：“不孝北陵，拜见云浪大将军，烽火大将军。”
四下无言，三人站立很久，最后还是各怀心机转回大营，独留下那道清癯背影，还在孤傲遥立。
祝烽火悄悄侧头，看男人一眼时，眼眶中已有泪水涌动，点头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