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太太只顾恼火，存亡未卜四字却直刺入刘氏的胸腔，让她再一次想起早前春归冤魂索债的警告，只觉发髻上那根让她爱不释手的白玉钗，冒出丝丝冷气来侵入脑髓，那股子冷气又敏捷蹿满了满身，她胸膛一片片森冷，膝盖一阵阵发软，咬紧了牙关才堪堪对峙住，没有摇摇欲坠。
“算计是免不得的。”春归微微低着头，因她这时站在院落一角的树荫下，便是有人路过瞧见，也觉得她在黯然神伤，不至于见她独个在这儿，便感惊奇。
刘氏这两日，恨不得避着春归千里以外，那里还敢半点挑衅，可春归偏不放过她，有日特地问了刘氏去处，婉拒了郭妈妈和文喜跟从，如愿制造了一次相逢。
“阿娘你就爱瞎担忧，由得他们闹去，曲大爷被我一刀子捅个透心，死得不能再死，埋在庄子里后宅的菜地里，外人又进不去，还怕翻挖出来？现在怕是连骨头都烂穿了，那里有甚么马脚。”
她和顾长兴一房无仇无怨，又有好处相联，兴族公若成了宗长，当然对她更加无益。
“也终究才让我套出了一点真相。”春归莞尔，却也未几作解释，她没急着回灵堂，因为看出来阿娘另有话说，公然，李氏几近当即便又叹了一声儿。
“还能哪一件！就曲大爷……现下兴老太爷出面，族老们都主张要让彬三爷过继给沧大老爷作嗣子，曲大爷的爹娘听了音儿，闹去了宗家，我实在慌得很，就怕这事露了马脚。”
见春归怔怔的，魂婢一个白眼翻得几近看不见瞳人：“渠出，我的名儿，大女人总不至于没传闻过，灼若芙渠出渌波的典吧。”
她看着脚下，本身模糊的身影，因为拉长仿佛更加显得孤傲，干脆又再移了移步，让身影完整被荫影淡化覆盖了。
本来当年李氏被逼得为华曲还债，把田产金饰变卖一空，除了古槐村的老宅，就还剩董家集的二进宅院，那地本是她的嫁奁，也多亏另有这处嫁奁，赁出去得几个钱，付给纪夫人充了赁金后另有节余，多少能补助花消。
沉沉说道：“兴伯祖惯常势利，从不操无用的美意，之以是改了态度，不过因为见我就要嫁入高门，传闻将来夫婿才学还很不普通，是个出息似锦的人物，他们一房的后辈，论来总比宗家几个伯父、族兄都要长进，兴伯祖对宗家早就心存不平，眼看着宗家没好，保不定会生篡夺宗长的心机，他们是想操纵我，但于我而言，也不是没有好处。”
李氏听到这里，只觉五雷轰顶，她那样脆弱的脾气，竟然都能恶向胆边生，恨不得冲上去给刘氏来个鬼上身，可惜，她冲了几个来回，刘氏一些知觉都没有，倒把她本身累得轻飘飘的落不着地。
“我一向没细问你，当初那件事，当真做得天衣无缝，不会出一点忽略？”
“我留着那处宅子，本也是想着，万一将来，你外祖父被赦免，和你外祖母、娘舅一家回了汾阳有个落脚的处所。”李氏提起放逐铁岭消息全无的父母兄弟，越见忧愁。
偏这位郭妈妈，人前人后还对春归毕恭毕敬，这环境被包含兴老太太一众女眷看在眼里，更加笃定了春归前程不成限量，要不是正为李氏举丧，伯母婶娘们怕是要围着春归不断追捧，拉了她去自家吃酒菜。
李氏传闻春归是这打算，点头不断：“正该如许，只是春儿你的嫁奁……”
就算一文钱嫁奁没有，两手空空嫁去夫家，夫家好歹是首辅家世，总不会让她缺衣少食……应当不会的吧？
“我甚么都不消干。”笑意几近要溢出，那声气儿也格外温和：“但如何办呢？嬷嬷仿佛逃不过天谴了，很快很快，地下的冤魂就要找嬷嬷索债，也幸亏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