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成卉望着她的身影消逝在夜晚的树荫里，仍然悄悄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只觉身上有些发冷。俄然身后响起一个干脆利落的声音：“女人站在这儿做甚么。早晨风大把稳着了凉！”随后一件薄披风就覆了上来，包住了她的身子。
她这时越客气，许妈妈就越惶恐，就把那一日许世岚来访后，老夫人与她流露的一席话一五一十地讲给了顾成卉听。
顾成卉将纸折了，挪近了一个烛台，将纸压在火苗上。火垂垂噬了一角，青烟丝丝缕缕地飘起来。她淡淡地叹了一口气，吹弯了一缕烟，说道：“逼到了这步，我也是不得已……不过是未雨绸缪而作的一手筹办罢了。总之，我是不会害大哥的。”可却没有提孟雪如。
一出正屋，带着凉意的夜风劈面刮来，卷走了顾成卉身上刚才还蒸腾着的热烈气和天真，敏捷地降下了她面上的温度――她笑容早消逝了，此时尽是一派暖色，彷如这夜空一样。顾成卉只沉默地走在许妈妈身前，一句话也不说。
这一天，又一次迎来了顾老爷的休假日。
许妈妈听了，忙连连点头应是，又道：“女人既晓得了老夫人的态度，今后对太太可就得小意殷勤些了。”――毕竟老夫人这话一放出来，顾五女人的前程就捏在了太太手里！
老夫人笑道：“呵！说得好听呢！你不嫁人、不出门子了？”
说话间。二人也到了西跨院。顾成卉站在门口说道：“不会叫妈妈平白去劝的。劝了也是无勤奋……妈妈且回吧。我自有主张。”许妈妈听了只好行了一个礼，便转头往回走了。
顾成卉嘲笑一声，没有答话。
“妈妈能奉告我这事，小五很感激。”过了一会儿，她高耸地开口了，声音无风无浪。“只是现在我们两个也在一条绳索上了，这一点还望妈妈明白。”
热热烈闹的一顿晚餐用毕了，祖孙俩又聊了好一会儿话，见天气差未几了，许妈妈便自告奋勇要送五蜜斯回西跨院。老夫人也是有点乏了，早由牵马服侍着在榻子上歪了，此时正抽着水烟，便点了点头。顾成卉谢过了祖母，便笑着拉起了许妈妈。
她跟孙氏明显悄悄地，也斗过好几次了。固然说还不到甚么不死不休的局面，可到底两边都是心知肚明的，现在只是保持一个面子上的都雅。这时候听到了风声，才去阿谀孙氏，恐怕是有点太晚了！顾成卉斜眼看了看许妈妈，见她还是面色发白，神思不属的模样，就浅笑道：“――妈妈也不必忧心。我手上另有牌没有打出去，不是没有一搏之力。即便不是为了我。为了妈妈本身着想，你也得让我从安闲容地把这一局下完了。”
看着老夫人微微惊奇的模样，顾成卉抿嘴笑了笑，便将饭菜端了出来，亲手在桌上放开。热气混着豆腐、鱼汤的鲜香，又异化了荷花香的清洌，顿时扑出碟碗，漫了一屋子。饶是老夫人此时还不饿，也叫这香气勾得食指大动，不由笑道：“如何五丫头去提返来的，这饭菜闻着都不一样了！”说罢便坐了下来，许妈妈忙盛了一碗花露饭放在老夫人面前，那边顾成卉又添了一碗黄花汤。
许妈妈不由有点儿慌，忙侧眼去瞧顾五女人――可她的面庞仍在夜幕里浑沌不清，只要两只雪一样白的手，在蟹壳青绣边的袖子里紧紧地攥着。
实在不是顾成卉技术就比大厨房强了，只是吃同一个味道的饭菜吃了十几年，蓦地换一换口味，天然是很讨巧的。顾成卉见老夫人又连用了几口汤，就排挤了其他几个菜来，笑着说：“祖母真是乱来不得，实不相瞒，今儿的菜是孙女儿下厨做的，盼着您吃了能开一开胃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