阛阓当中，固然还是人头攒动，但氛围却远非昔日的繁华。
城门口的保卫，早已不是印象中盔明甲亮的羽林郎，而是一队队歪戴着头盔、眼神凶悍、操着浓厚西凉口音的兵士。
我曾觉得，颍川的烽火已经是人间天国，但来到这帝都洛阳，我才发明，权力的失控和人道的贪婪，所能形成的粉碎和惊骇，远超我的设想。
当洛阳那巍峨的城郭终究呈现在历经艰苦跋涉的我面前时，心中涌起的，并非全然的冲动与神驰，而是一种庞大难言的滋味。
行人大多行动仓促，面带警戒，彼其间很少扳谈，眼神交汇时也常常敏捷避开，仿佛每小我心中都藏着不成言说的奥妙和惊骇。
我紧了紧身上的行囊，将头巾压得更低，混入那熙攘却又暮气沉沉的人流当中，开端了我在这座“繁华”帝都的、艰巨的第一步。
偶尔有几队凉州兵策马而过，他们纵马奔驰，横冲直撞，行人稍有躲闪不及，便会被马鞭抽打，乃至直接撞倒在地。
这里，绝非善地。
这就是大汉的帝都，是天下士子心神驰之的文华之薮，是传说中宫阙连云、市列珠玑的富强之地。
物价飞涨得令人咋舌。我清楚地记得，董卓入京后，拔除了通行百年的五铢钱，另铸小钱，导致劣币摈除良币，通货急剧收缩。
董卓和他那支骄横放肆的凉州军，如同占有在帝国心脏的毒瘤，正肆无顾忌地吸吮着它的血液。
盘问极其严格，稍有不顺，便是推搡呵叱，乃至拳脚相加。
但我别无挑选。
踏入厚重的城门洞，喧哗的人声与车马声便劈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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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高门大户门扉紧闭，朱漆的大门上乃至积了些许灰尘，仿佛仆人早已离京避祸，或是闭门不出，不肯与这乱世同流。
他们的铠甲款式混乱，兵器也五花八门，看神驰行人的目光，充满了不加粉饰的贪婪和暴戾。
抱怨声、感喟声此起彼伏，但都压得极低，恐怕被那些四周游弋的凉州兵听到。
走在昔日繁华的铜驼街上，感遭到的并非帝都的严肃与安闲，而是一种令人堵塞的压抑。
我如同突入了一片危急四伏的暗中丛林。
宽广的街道上，人流如织，车马粼粼，两旁的店铺鳞次栉比，飞檐斗拱的修建还是可见昔日的光辉气度。
我必须在这里保存下去，必须在这里找到我的安身之地。因为只要站在这风暴的中间，我才气更清楚地看到它的走向，才气寻觅到那一丝能够存在的、窜改统统的契机。
我的表情非常沉重。
曾多少时，天子脚下，竟已沦落到如此境地！
我亲眼看到，一个卖炊饼的老翁，因为一个凉州兵强买了饼却不给钱，只是小声嘟囔了几句，便被那兵士一脚踹翻在地，炊饼散落一地，还被狠狠地踩了几脚。
但只需稍稍留意，便能等闲地嗅到氛围中那股挥之不去的、名为“惊骇”的气味。
这就是现在的洛阳。
昔日的繁华，如同被戳破的泡沫，只剩下浮泛的表象。
四周的人群纷繁遁藏，脸上写满了惊骇和麻痹。
现在一斛米的代价，竟比我在颍川时听闻的最高价还要翻上几番！
我混在进城的人流中，低眉扎眼，将头巾又拉低了几分，才幸运没有引发过量重视。
但是，自董卓入京以来，关于这座都城的传闻，早已蒙上了一层赤色与阴霾。
而那些兵士，对此却习觉得常，乃至收回粗暴的轰笑声。
乍看之下，洛阳仿佛并未因黄巾之乱和朝堂变故而落空它作为帝国心脏的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