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翻着管事递上来的那张礼单，看向石坚的目光时，多了几分玩味，在他的印象里，石大还从没有为甚么事求过他，一向以来都是谨慎地做事，从不掺杂小我私欲，就算他是演出来的，可演了这么多年，才从他这儿得了那梦寐以求的西市令，不至于如此不智。
更何况是代价三十万贯的礼单和这般寒微的姿势！
李林甫则是听得愣住了，长安城里那些“波斯商”迎娶大唐“贵女”的也不是没有，不过那些“贵女”也多是家道中落之辈，而除非是那等穷得连面皮都不要的，极少会将嫡女出嫁。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对于这桩婚事，李林甫并不会反对，乃至乐见其成，因为以高仙芝的脾气，多数会将石家的聘礼充作军辎用来出征小勃律，而这无疑会减轻朝廷的承担，就是贤人晓得了，也多数会看在财帛的份上赐婚。
“不瞒李相，我已让家中清算财贿，筹办亲身前去安西向高都护下聘，这是我筹办的礼单，还请李相指导。”
“说罢，找某有何事？”
更何况安西虽有很多高句丽的城傍兵，但这些人早就没甚么复国之念，比拟起其他几个边将，高仙芝在安西反倒是没甚么根底可言，更加值得信赖。
李林甫心机周到，很快便又想到了其他处所去，出征小勃律这件事在朝中不是奥妙，但是小勃律地处崇山峻岭，门路难行，雄师出征最缺的就是补给物质，安西阔别长安，靠朝廷调拨物质那是想都不消想的事情。
等石坚坐好后，李林甫饶有兴趣地问道，现在贤人倦怠政事，朝廷大小事件都是他在筹划办理，他比来才刚忙完几桩大事，可贵歇息，表情尚且不错。
“罢了罢了，你起来吧，你刚任西市令，岂能擅离职守，某便帮你一把，恰好贤人前几日也在念叨高将军，某便招高将军来长安，到时候你们自好好筹议这门婚事。”
看向下首做得端方，头颅低垂的石坚，李林甫这般想到，至于那石荣小儿信所推许的那位沈郎，在他看来不过是高仙芝的障眼法罢了，这等婚事何时轮到个戋戋青年来做主。
“李相，若能为犬子求娶到高都护家的嫡女，便是散尽家财，我也情愿。”
“石大，你能和高将军攀亲，乃是你石家的大丧事，某倒是要道一声道贺了。”
“跪了有多久了？”
这些年来情愿在李林甫门下当喽啰的胡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最后他却汲引了石坚，便是石坚不管是唐言还是文学，都学得最用心，哪怕他仍旧做得是商贾的事情，但是却在尽力摆脱商贾的身份，现在他的言行举止，除了微卷的头发和琥铂色的眼睛，看上去便是个合格的大唐官员。
只不过这毕竟要看石坚舍得出多少聘礼，因而李林甫笑意盈盈地问道，“某仿佛记得，去岁怀远坊里，有河中胡商娶王家女，但是破钞五十万贯，一时为城中嘉话……”
“一个多时候了。”
一边论述，一边将宗子的亲笔信奉上，石坚也算是豁出去了。
“李相，犬子在安西已稀有年……”
高仙芝啊！
看着头发斑白的石坚，李林甫莫名叹了口气，这个石国胡商暮年投奔他时，还是意气风发的丁壮汉，可这才十年不到，就已经垂老迈矣。
看完手中那封信，李林甫顺手放到一边，手指倒是悄悄扣着身前的小案，满脸如有所思的模样，石坚不敢打搅，只是垂甲等候这位李相的决定。
这也是比来贤人召他扣问出征小勃律一事时，他已经垂垂偏向于高仙芝的启事，安西两个副多数护，但从度量才气而论，程千里是不如高仙芝的，要不是夫蒙灵察这个河西节度使一向压着高仙芝，也不至于叫这两人相争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