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问，顾老夫子也是当真起来，细心回想道：“此倒也是个怪杰，神情清若含珠，面貌整秀，眉彩如剑，须亮银光，天生一副贵骨，不像是黄冠之流。我见他坐止自如，问答随便，疏懒当中别有健举豪壮之态，顾某游幕多年，所见贵相多矣，却当以这报酬第一。”
跟着这声怒喝，一只象牙笔筒直砸在地上，顿时就碎成了数瓣。
李大同知这里不住催促，顾老夫子面色倒是不如方才出去时候那么天然，反而青里透白，像是大病初愈的模样。听着李瑞麟催促，他先是抬起袖子揩了楷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考虑了一下才说道：“事情倒是明白得很，这佛山镇上的确有人私祭邪神，只是事情过分骇人听闻，却非平常聚众烧香的教匪可比。东翁可知，镇头那座豪杰会馆？”
话固然说得峻厉，对凤一鸣捧过来的燕窝汤，他倒是没有回绝，接在手里似狼吞虎咽普通吃了个风卷残云。
老父这般训戒，凤一鸣只是笑笑，又端了一碗燕窝汤，双手捧给凤天南：“父亲放心，彻夜我们就办个了当洁净，绝对让人找不出话头来！”
露了这一手掌力，凤天南面色兀自黑沉，唇上的斑白胡髭一抖一抖。
悄悄一捻胡子，李瑞麟俄然说道：“出首告密凤家的，是个道人？”
李瑞麟也把几年来在佛山同知任上的散淡气味清算起来，换了公服在书房中静候。一见着顾老夫子，李大同知便拉着他的手坐下，为官的雍容气度也不讲了，只是连续声地问：“顾兄此回倒是让我好等，想来已经在事情前后关窍厘清了？有甚么章程，也不要下笔拟文了，先给兄弟说一说，让我定必然心！”
听着凤一鸣这般说，凤天南面色稍霁，还是看了爱子一眼道：“真如果有那一天，为父倒是甘心舍了你们，去到南海水府当中，做一个为上神执役的水仙，于心已足。这五虎派，将来你老是要接下的。罢了，这点小事，彻夜就告终洁净为妙，明日另有高朋上门，也不便叫这等事坏了我们父子与五虎派的名头。只是事情要做得洁净，毫不能留下话柄！”
这一次，顾老夫子去了好久方才返来。
顾老夫子这边劝说，李瑞麟俄然说道：“顾兄是说，那道人服饰华贵，不似平常僧道？顾兄雅善鉴人之道，他的音容如何，还请顾兄细细地说说。”
“略带北音。”
听着这个答案，李瑞麟反倒沉默下来，半晌以后，方才对顾老夫子道：“明日写个帖子，请他到后衙一叙。”
凤天南得了儿子包管，方才放心，接过了新一碗燕窝汤，大口吞咽起来。
且非论佛山同知署里这些慌乱与计议，五虎派掌门人凤天南的府邸里，也是一片扰攘。
“名为会馆，说到底还不是凤家私设的赌坊罢了……嗯，莫非？”
李瑞麟不想与顾老夫子讲论湘人之道，只是诘问道：“此人丁音，是南是北？”
他和顾老夫子是多年的厚交，宾主相得以外，这位老于幕下的绍发兵爷不但刑名赋税上很有干才，更是宦海上的纯熟人，在李瑞麟幕下很有智囊之目。到了紧急时候，不靠着顾老夫子拿主张，还能靠谁？
但是一旁侍立听教的凤一鸣，倒是捧着一只银碗，混似没见到父亲发怒普通，只将那盛着燕窝汤的银碗捧了过来：“些须小事罢了，这佛山镇上，我们五虎派发了话，便和圣旨普通。明日我便去见李父执，请他代为讳饰一下。至于那位观音众的使者，不过是教内最下一等的人物，我师父天然会措置告终，父亲还担忧个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