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俄然想到甚么，从怀里取出一面竹牌，双手捧着给潘必正看了：“东主，朱盒中另有这面竹牌，上面写的笔墨有些蹊跷，俺不敢做主，还得东主拿个主张。”
有人没好气地打断道：“不是人干的，莫非还是鬼干的？”
一个“鬼”字出口，有人便叫道：“莫不是五显灵官显圣，取了酒去？”
潘必正听了，倒是猛地跳起来，仓促道一声少陪，就跟着那待诏仓促下了楼。
就是国王的厨房里，也在吃喝上拿不出多少创意和发明，古罗马期间的老饕们所津津乐道的飨宴早已成为绝响，厨师们只能在别的处所找些噱头――比如在烤馅饼里藏几只活小鸟甚么的。
但是本日里，汴梁城里竟是格外埠清爽些，也没有宿醉的醉汉，也没有被家人掺着、扶着、抬着归家的醉猫，七十二家正店，竟是有志一同地早早关了门。夜里固然灯火仍在，夜游的行人倒是稀少得很，乃至都让人思疑，这还是不是道君天子治下，丰亨豫大、都丽华腴的汴梁京都?
因而呼酒者有之，作歌者有之，讨了帐房的烂墨在墙上作诗作词者有之，在女校书的盈盈眸光下颠三倒四者有之，最后毕竟是酒酣耳热，在和顺乡里暂得黑甜一梦。
汴梁城的夜糊口是如此多姿多彩，相对的，酒水消耗就毫无疑问地居高不下。酒水用很多了，酗酒的人也就多，至于喝酒过量而来的头晕恶心，也成了京都之人奇特的烦恼。不晓得多少太医家开的药铺，那“治酒所伤真方集香丸”的市招子，永久是挂得最高、最显眼的一个。
他这一去，那些正店的东主、掌柜还不知出了甚么事，少时候，却见一个个的帐房、店伴、伴计，都一脸见神见鬼的模样，仓促地赶了来。一转眼间，就见着这些人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一个个急仓促地下楼朝着自家酒楼而去，就算有熟谙的人相互打个照面，那神采也是一派的心照不宣。
“招饮紫府醉刘阮，未省人间欠酒钱。走盘圆辉临时当，清霄朝日却偿还。瞿昙舍利非为贵，随侯照乘欲比难。等闲莫绾女儿髻，只恐龙衔向九天。”
夏季里昼长夜短，京都中的豪贵家世，早开端筹办消夏的雅集与小宴，一到处水榭中，都有野生的歌姬浅吟低唱。就算是沉湎宦海的选人，只剩下一张嘴的太门生，这时候也都三五成群，堆积到丰乐楼如许驰名酒楼里，临窗听一阕小令，自家拍着大腿，看着满街穿葛着纱的女娘暴露了胸口白净光滑的肌肤。
在西元十二世纪，放眼望去，在这颗蓝色行星上最都丽最华腴的地点，大抵非汴梁莫属了。
就算人睡去了，灯火也不稍歇，酒楼当然是灯火透明，那些挑担推车的路边摊也是彻夜不收，汤饼、馄饨、肉羹、薄酒、饮子，固然及不上酒楼里做得精美，但也充足平头百姓在夏夜里消闲取乐了。
只是七十二家正店内里，大掌柜、大店主，现在都聚在潘楼里，一脸地遭贼遇盗的倒霉模样。
“你们吴楼的锦夜白，也没有剩下？”
“又何止你们吴楼遭了这场劫数，丰乐楼的眉寿、和乐楼的美酒、清风楼的玉髓、千春楼的仙醇……谁家不是给搜刮一空！”
竹牌背后，又是一行蝇头小楷：“大宋宣和二年，竹冠子宴客于紫府山，遣溪神沽酒于汴梁。山居不消青蚨，留珠为谢。”
“空了，空了，酒窖里的坛子一个很多，泥封一个不破，但是内里的酒却给弄了个涓滴不剩！”
有的民气不足悸，点头道：“这手腕，真不像是人干得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