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夫人穿戴家常的赭色折枝花草对襟褙子，手中捂着喜鹊登枝镂花手炉，见明珠捻须不语，忍不住道：“这么说，我们大姑奶奶是没希冀了？”
丈夫夙来谨慎，说出这话，实在也让纳兰夫人吃了一惊，一摆手唤了大丫环鹦哥过来，叮咛道：“你去一趟大奶奶屋里，传我的话儿，叫留三女人用罢午餐再走。”
明珠道：“这宫中论资格、出身，推翊坤宫钮钴禄氏，太皇太后又相中了佟国纲家的大女儿，只等着过阵子选秀，过了明路名正言顺地进宫。慧儿虽是我远方侄女，才貌也算上乘，可跟那二位比拟就减色多了。”
那女子仿佛轻叹一声，微侧过身，因掩着面纱，只瞧见一对极其纯洁的凤眸，黑睛粲然生辉，他慌乱地垂下眼去，却不由想，从未见过如此标致的眼睛，怪不得自家主子煞费苦心想要获得。
纳兰明珠对老婆这一点就通的性子非常赏识，道：“夫人这话说的在理，我自是有这筹算，可也要先摸清了皇上的脉才好，如果万岁爷一意孤行非要立佟氏，我反其道而行之，绝非明智之举啊。现在也该瞧清楚了，今上英睿勇敢，他一旦盘算了主张，谁都休想撼动。”
纳兰明珠道：“虽未明上谕，但已是明摆着的，先仁孝皇后三年丧期已满，圣上子嗣也未几，选纳八旗女子充分后宫势在不免。不然，佟国纲家如何能不焦急，他家的女人想来也快满十八岁了罢。”
鹦哥进了起坐处，只见大太太卢氏正歪在贵妃榻上，钮钴禄家的三女人坐在小杌子上伏在榻沿同卢氏说话儿。
明珠道：“当今圣上但是有太子的，有子嗣便不及没子嗣，何况，太子爷的娘家绝非那般好说话的。”
“甚么难处？”容悦心中酸涩，腔调也略有些轻颤。
他放柔声音道：“现场虽未留下陈迹，可事情出在紫禁城内，难保不会轰动五城兵马司，我去转一圈，探探真假，若真有马脚留下，也好早早措置，免得连累到你身上。”
“选秀？”纳兰夫人略有些吃惊，“老爷安知？”
纳兰夫人是明白人，也晓得当时硬把她送进宫去，娘俩早有芥蒂，也罢，想到这对丈夫道：“佟仙蕊我是见过，虽姿色素净，可性子火爆，人又有些孤介，怕皇上一定喜好，法喀眼瞧着不像有出息的，钮钴禄氏若入主坤宁宫，必少不得连接外臣，纳兰与钮钴禄两姓交好，她要得了那位置，倒比那佟家上位于我们无益。”
“张大盛！”俄然闻声主子唤他，他忙应是，上前听叮咛。
纳兰夫人连连感喟，转而道：“那老爷就甚么都不做了？何分歧了人上折子保举东珠为后，还能得她感念，今后也好互为照顾。”
他不由心中不忿，像王爷这般丰度，又是这般贵重身份，想要甚么样的女人没有，他曾偶尔见过恭王府庶福晋晋氏，极是娇媚风骚，天仙儿似的，对王爷予取予求，和顺小意，王爷对她倒是淡淡的，传闻这位晋氏还不算王府姬妾里最标致的。
因本年连下两场雪，实在比往年冷些，纳兰府中主院的暖阁里仍烧着地龙，纳兰明珠正值不惑之年，穿戴四合快意暗纹赭色潞绸袍子，颌下三缕美髯，保养得宜，风采翩翩。
明珠不觉得然：“那母以子贵是甚么景象，现在又是甚么景象？”
容悦回身，正对着他微凝的眸子，目光迥然，却又似千钧重，拉着人的心，一点点下沉：“总会有一日，你能安放心心肠同我在一处，不消担惊受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