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图回阿谁家，为娘的只盼着你将来能有好日子过，就满足啦。从娘这里出门，几里地，有个甚么庙。等娘身材好了，就不时去，给我儿子烧香叩首，让菩萨神灵保佑我儿……咳咳……”
柳蜜斯来西河口大半年了。初时的水土不平也总算降服，脸上的痘痘少了很多。
“我原觉得是娘舅家给您送来的。没想到会是爹爹……”
周婶儿一脸不信，“哟，不会吧。不是刚改朝换代吗？如何又兵戈。”
儿子点头。
“但是我看不惯他贪财的模样。虽说我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却跟个丫环没两样。你几时见过娘戴过金饰，抹过脂粉，咳咳……”
“不怪他。他固然脾气躁了些，对我也经常吵架。但我好歹是条性命，他不敢真将我饿死。不然我在这深山老林里，如何还能活得下去？”
“黄瓜好，我爹在家里后院种了黄瓜，我小时候奸刁，爱上院里偷吃。”柳蜜斯拥戴道，也想趁便买几根。
“是……”儿子明白了。“那娘您现在病了，我这就归去奉告爹。让他派人去抓药。”
“儿子不懂。”
“你娘舅……他也是个贪财的人……不然当初如何会把我许配给……哎……”
周婶儿没发明柳蜜斯的难堪，持续自顾自说道：“这每天吃菜，也是功德。少吃点荤腥，多吃点果蔬。你看前些日子，河里漂来的死尸，搞得那些之前买了吴三的鱼虾吃的人，一个个吐都来不及。还是我好，就吃个蔬菜生果，啥事没有。”
“你爹说我死了，随便就埋了。你娘舅这小我，夺目得很。就算晓得这里有题目，他又如何会去问？他有买卖，还都仰仗着你爹……”
“爹爹他……他如何这么狠心。”
周婶儿提了菜，又与柳蜜斯一道逛了一圈。嘴上还是骂骂咧咧，一会儿抱怨菜价高，一会儿抱怨天灾天灾，老百姓不得安生。终究总算把话题扯回了平常糊口，说道丁文书与柳蜜斯的糊口。
柳蜜斯奇道：“看不出婶儿你还是个素食主义者？”
柳蜜斯脸一红，微微低了低头。周婶儿这话有歧义，明显书棋只是领养在家，却成了“添了个小子”，说得仿佛是她与丁文书未婚先孕，生了个儿子似的。
提及王家，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毕竟这不是甚么功德。
儿子胡涂了。“那当初，爹爹究竟因为甚么把您赶出来？”
小贩接过钱，嘴里还不饶人。“您就买归去，味道是必然好。贵是贵了点，保你吃了没病，说不定啊，吃了我家的菜，还年青好几轮。”
沉寂的夜里，屋里说话的声音垂垂小了。只剩下不着名的虫儿，还在一声一声尖叫。
儿子又一次沉默了。
儿子听着，不说话。
儿子连连点头。“娘，您放心！等儿子哪天当家了，必然把您接回家！”
“那您老也没承诺？”
“诚恳说，我们田里的东西啊，早就被城里的老爷们收走了。代价比这还贵。能在牙缝里挤出一丁点，也都卖给你们了。就这代价，您就别再挑了，啊？”
母亲苦笑两声，摆了摆手，仿佛很不觉得然。
卖菜的哼一声，“还不但仅是改朝换代。连皇上都换了一轮了。”
“这话说的。我能撇得下那老脸吗？诶，这黄瓜如何卖的？”后一句是对卖菜的小贩说的。
小贩钱已到手，笑了几声，没搭茬。
“父亲他……精于商道。这一点，儿子是晓得的……”
周婶儿一边提菜，一边骂道：“再这么涨下去，我都不晓得还能吃几天！你这又不是啥灵丹灵药，还能治病不成？算了吧，我求菩萨保佑我能平安然安多活几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