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桃桃去娘家返来,在桥头碰到正往县城去的土司大老爷。土司大老爷见了她,跳上马来,喊了一声:“桃桃。”

桃桃常想,之前哑巴大哥见不得她,一见利市舞足蹈,吵嘴流涎,就像发情的公牛。在郊野里,如果哪天身边又没人,被他堵住,岂不被他撕碎咬破?那一次,在墙角,剥她裤子的行动实在粗暴下贱。可现在,每天和他睡在一起,他却甚么都不会了……

“没有。”桃桃道。

这一声,桃桃听来是那么的轻柔。她又想到了他那双温厚的手和阿谁春梦。

一年又一年,桃桃的肚子却毫无动静。桃桃天然受不了大太太、二太太剜人的目光。三太太的目光暖和,每次瞟她的肚子欲言又止的模样,也一样让她浑身不安闲。土司府上的老妈子、帐房先生,有些在土司府上做了十年、二十年,都不好惹,特别是几个见风使舵的仆人、丫环和仆人,一个个怪里怪气的,就像她是扫帚星。

第二天上午,阳光暖和。人们该忙甚么就忙甚么去了,只要桃桃闲着。阳光下,桃桃慵懒地纳着鞋底,除了拉线时的沙沙声,桃桃悄悄地坐在紫色竹(紫竹--湘西特有种类)椅上,就如同悄悄的土司府大院。土司大老爷提着一个笼子,走到桃桃面前,停了下来。桃桃一眼认出那双圆口棉鞋恰是她做的,头也不敢抬,毕恭毕敬地站起来,低眉扎眼地说:“爹,遛鸟去?”

第六天早晨,哑巴大哥牧养的一头小母牛要下崽。哑巴大哥乐得像过年。他和一帮比他有经历的放牛娃(如石头娃)在牛栏里上窜下跳,直到一头血淋淋的小牛犊拱了出来,他才心对劲足地回家。回了家,他从门背后取下大裤衩,“哦欧”两声,早就恭候了数个时候,困得哈欠连天的两个家主子速跑到井边,把那打水的辘轳动摇得咿呀咿呀山响。

桃桃抽开笼子门,一只毛茸茸的小山鸡叽叽叫着跑了出来。它跟桃桃很投缘,闻声桃桃一声“咕咕”,小山鸡便一团绒球似的滚到她脚边,瞪着一双亮晶晶玻璃球似的眼睛,猎奇地打量着桃桃。桃桃喜不自禁,从速找来一块点心,揉碎了放在手心,任小山鸡在她手心上啄。小山鸡刚啄了几下,桃桃就忍不住叫了起来:“呀,痒死了,痒死了!”该给小山鸡起个名字,桃桃刚有这个动机,“天使”这两个字就跳到桃桃面前。娘说过,天使是神的使者。这小山鸡是神的使者么?神是谁?土司大老爷么?想了又想,想得头都痛了,干脆不想了。管他呢,就叫天使吧。

桃桃扯脱手绢擦了擦眼,刚走几步,便又停下来,高耸地说了一句:“哑巴哥不可!”就低头快步走了。土司大老爷望着桃桃的背影,半天回不过神来。

“把它养了,解解闷。”土司大老爷说毕,便径直走了。

桃桃欣喜地把小山鸡放回地上,喃喃地说:“小天使,找点细沙吃吧。不然,刚才吃了甜点心,消化不了哩。”桃桃正和小山鸡说着话,大太太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幽灵般站到了桃桃身边。她捻着一串佛珠,眯缝着眼,说:“哟,小鸡都成了天使啦。老爷喜好遛鸟,你喜好遛鸡,异曲同工嘛。”

哑巴大哥冲完凉,回到屋里,阿谁被天狗啃了几口的玉轮便又贴到了窗前。新婚之夜,老妈子扯上了窗帘。今晚,老妈子不管闲事了,或者是桃桃拉开的?大半个玉轮就仅仅照了这间房似的,一古脑把那银光如水般铺了满满一床。哑巴大哥天然又像平常一样,蹑手蹑脚走到床前,捏住蚊帐一角,悄悄地撩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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