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燕好(三)[第1页/共3页]

冰绡说:“蜜斯,好久未曾见蜜斯作画了。在扬州时,蜜斯最是爱画兰花的,何不再画一幅?”

隔了昏黄的光芒,我只见慧巧的眸子里流溢着哀伤的光影,缓缓点头,尽是感慨。我却感慨她的心细如发,她竟似是最体味致深的。任何庞大的事情只要到了她这里,便立时能有个见地。

她竟是如此宽和漂亮,不计算我言语中的莽撞。我心下感激,拉着她说了一会儿话,直到夜色渐临她方才拜别。

这小轩窗,挥毫作画的女子,脂粉慵施,一袭水墨纨素衣衫超脱似画中人。这景象似曾了解,可不是昔日扬州闺阁枕流作画的谢漪澜?

待晴柔走远,慧巧的笑容散去,才感喟一名誉着她的背影说:“也是个不幸人。”

惺惺相惜之意令我情不自禁的同她靠近,我凑去抚玩她的画,为她研墨,待她画就,我捧起对了光处赞美不已。只见那画中兰草浓纤得度,浓淡宜彰,意境清幽概如出尘。

冰绡手拢朱雀灯,伴我在兰花丛中取次环顾。公然这些金丝墨兰这些日有着四姨太经心庇护,畴前些时那一蹶不振奄奄一息,已是现在的婀娜生姿,伸展清丽。烛光流映,花瓣莹透如玉雕,朝气勃勃,看得我喜不自胜。

“扬州,二十四桥明月夜,我家便在瘦西湖旁。”我倒是有些欣喜。

“哦,mm是江南那里的人氏,我也是江南人。”她的话语暖和很多,少了些冷酷,“我现在闲来无事,只剩作画打发光阴了。”她话音里尽是欣然。

“你那里懂这兰花,本是深谷深山不食人间炊火的,更不屑同尘寰的繁华香去争些甚么。一入朱门,真不知是她们的福还是祸。”

“呦,这么热烈呢,也不早些叫上我,怕是都要健忘我这个姐姐了。”清澈的话语含笑,内里一阵“五奶奶吉利”的见礼声,是慧巧姐姐来了。我起家绕过桌案去见礼,她已走进屋里,手里托着一个精美的天青色团花锦盒,悠然的出去噙了一脸雍容的笑,搀我起家又给四姨太微微服一礼说:“四姐姐也在呢。”

我一时被她说得鼓起,她急得去替我研磨铺纸。我却俄然手痒那一心沉迷的油彩画,便叮咛她取来画布油彩,支开画架在花丛,提笔作画。墙上的西洋自鸣钟滴答滴答的响着,光阴流逝。那厚重的油彩素净,在我笔下一一铺展,一层层,将面前的兰花搬上画布。

我一惊,衡量她这话反是犯了深思,慧巧姐姐的话,是怕这四姨太失心疯犯了伤我腹中的孩儿,还是对我倒霉?我正游移,却不便多问,她看看摆布无人,端起茶碗悄悄用碗盖匀了匀茶叶可惜地说:“怕都是当代去偿宿世的冤孽呢。我入府时,四姐姐恰已身怀有孕,本来都已四个月,胎都坐稳了。偏就是那么不巧,她不肯听老爷的忠告出去赏花,并未带丫环妈子奉侍,一不留意脚下走滑,就狠狠跌了一跤,好端端的一个哥儿就小产了。老爷总算盼来个男丁,气恼得不可,她自此也疯疯颠癫的,日日对人说是地上裂开一道缝,掉了她出来才打胎的,岂不是疯话?”

淡烟流水画屏幽,安闲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双手悄悄拢了一朵花儿细细品看,这九死平生鲜艳面前的花儿似对我淡淡地笑。

我听得心内寒噤,人同此心,现在反是物伤同类兔死狐悲了。

画兰看似轻易,或稀少或稠密的兰叶却最是难画,见她几笔挥就一幅空谷幽兰图,我心中好生敬佩。那作画时安适的神采,如玉的容颜略显蕉萃,鸦鬓轻垂,看得我心波里一阵阵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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