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个激灵回过神来，赶快俯身去瞧叶小青如何。但见才子双目垂阖脑后有鲜血流出，竟已痛得晕了畴昔。
这曲水龙吟恰是当年叶小青与柳少阳初见之时，在金陵秦淮河上的画舫里所唱的。柳少阳听来周身生颤唯感魂摇魄荡，一时忘怀置身那边竟而痴了。
“一为之甚岂可再乎，小青这些年内心惭愧，又如何能再做对不起公子的事，锦衣卫几番传来的密令我都没做理睬。公子的恩典小青此生无觉得报，这回固然跟雄师南来，也只是想多能再多瞧瞧公子……昨日那人找到了我，说是给我所中之毒的解药，实在小青也晓得这些人恼我不听号令要除我灭口，猜到那底子就是毒药了……”
随后在山腰寻了处溪流之畔的风水佳处，以剑带锄掘出一个丈深的坑来。把怀里叶小青的遗容又凝睇很久，这才忍痛将才子放入棺椁，置于坑中缓缓将上面黄土掩上。
这洞真观本是附近百里的驰名庙门道所，只因近年北地鼓起兵灾，观中羽士南迁避祸这才烧毁不久，是以石雕栏台皆为上等石料所砌。柳少阳瞅准一方石碑数尺宽窄，运力打当中拍断抄在手里。
叶小青说完这些话，缓缓闭上了眼睛。口中却歌喉转展，轻声唱道：“日高深院无人，杨花扑帐春云暖。回文未就，停针不语，绣床倚遍。翠被笼香，绿鬟坠腻，伤春成怨。尽云山烟水，柔情一缕，又暗逐、金鞍远。鸾佩相逢甚处，似当年、刘郎仙苑。凭肩后约，画眉新巧，向来未惯。枕落钗声，帘开燕语，风骚云散。甚模糊难记，人间天上，有缘重见……”
她说到这里又蓦而神智倏清，勉强伸脱手来抓住柳少阳的手，一字一句道：“公子是天底下少有的豪杰豪杰，小青此生能与公子结为数载伉俪何其有幸，年前另有了孩子，早就死而无憾了……当年公子因为小青孤负了江女人，我鸠占鹊巢这很多年太也不该……公子你答允我，不管天涯天涯也要尽早把江女人找到。替我给她赔个不是，你们结作伉俪好好过日子……”
而后伸掌朝那断碑面上一抹，上面本来笔迹簌簌尽去。拧眉微一迟疑，手端聚起玄钢指力，在那碑上重新刻上“贤妻青妹之墓”立于坟茔之上，却并没有留下本身的名姓。乃是心恐这些年本身多有殛毙仇家遍树，此坟倘若正巧被仇家瞧见了，叶小青不免骸骨难安。
柳少阳听她提及这些，当年无数兄弟倒在血泊中的景象，仿佛又呈现在了面前。但转而脑海里又忆及叶小青对本身的各种情义，不由心中百感交集，出言安抚道：“这都是偶然之过做不得数的，那些血债要算也要算在那班鹰犬身上！”
叶小青面露愧色，轻声叹道：“这些都是小青的罪孽，又如何能说做不得数……自打宋克敖那恶贼死在了海上，我本来觉得锦衣卫的人已将我忘了，心中别提有多欢乐。直到前些日子雄师要南征李景隆，有人将密信递到了府里让我随军南下，择机暗害你与燕王，不然便要取我娘亲性命。我这才晓得祸有来时，终偿还是躲不畴昔……”
她把话说到这里，眸中现出些许神采，朝着柳少阳脸上瞧来，幽声续道：“小青自打愿意做了那季知府的义女，本想着此生再也不能相伴公子摆布了。谁能想冥冥当中似有天意，那季宁轩让我嫁的人竟然恰是公子……当时我明晓得朝廷要对你们这些周吴旧部倒霉，但一想到能与公子得做伉俪，竟还是将此事瞒了下来……哎，人家常说‘最毒妇民气’我总觉荒诞得紧，可这话用在小青身上只怕半点不错。公子，你必然很恼我恨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