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世传每天没事就盯着二哥卫世袭家的三个儿子瞅,特别二侄子卫民泰,那长得一副国泰民安的脸,奸刁又活翻,把卫世传看得眼睑都发热。他自嘲:“真是想儿子想疯了!”
粗粝的山峦,鲁莽交叉。红泥糙土,高耸瘠薄。蜿蜒的村庄,却有一排错落有致的四合院,院墙是青一色的砖,砖上刻着花草,植物,棱角清楚,屋顶的两边各雕有一只雄鸡,屋脊的中间雕有两只鸽子,寄意吉利安然。
眼下只能借用《红楼梦》中的一句话来描画:“最是尘凡中一二等繁华风骚之地。”
不久,屋子里除了婴儿的哭泣声,还传来他的夫人于凤仪愁殇的哭泣声。
村庄最深处有一户人家,与别家有着较着的分歧,大门楼子上对称地立着两樽石狮子,门楼中间的位置纹理清楚,像女人用篦子梳过的头发丝。门楼子的两边墙壁上,有如许两幅砖雕,一边是“耕读人家”,一边是“书香家世”。
卫世逼真情由高兴转为失落,由失落转为哀思,他没有进屋看母女是否真的安然,而是佝偻着背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也有人说:“吴百万家也缺一个担水担,哪能啥好处都让他卫世传占咧。”
卫世传头发粗硬,像刺猬一样竖着。他的皮肤红黑,脸颊处的红晕特别较着,像是打过腮红,还脱着皮。这与地处宁夏六盘山脚下的地理位置有关,长年多风,气候酷寒,水质碱大。作为一乡之长的卫世传,手上长年包着纱布,纱布上有星星点点的血渍。这与他长年搞雕镂有关。他的嘴上经常吊着一排白泡,这是耐久心火过旺导致的。一个是作为乡长的他有很多政务缠身,另一个是他和夫报酬了生儿子,已经生到了第五胎,这第五胎不知是儿是女,这也是卫世传最后的倔强。
而这一家非富非贵也非朱门,他们世代传承着砖雕这门技术。
听到“母女安然”四个字,卫世传如五雷轰顶,浑身颤抖起来:“你说啥?母女安然?不是母子安然吗?”
卫世传从梦中惊醒,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下来。他坐起来又是一阵自言自语:“这梦做的跟真的一样。”
卫世传冲动得流下了眼泪,从这豪宕的嗓门,他已认定是个带巴的。
卫世传的那双黑亮的眼睛在暗夜里闪动,他仍然在纠结刚才的梦。他持续倒了下去,挠着头:“如何能做如许的梦,不可,得重做一遍,如何能又生女儿呢?送子观音如何搞得?不可,这个梦得重做。”
接生婆放慢语速:“是······是······母女安然。”
说完,他瞪着眼坐了一会儿,总算复苏过来。他快步走出版房,见接生婆烧着热水往夫人房里端,家属里的大嫂、二嫂都守在门外,焦心肠等候着出产的动静。卫世传怀里仍然揣着那块雕有龙的砖,找了一个石凳坐下,一边抚摩着砖上的圆铆钉,连续回想着刚才的梦。他抹一抹额头的汗珠,内心自我开解道:“梦都是相反的。”
为了将这门技术传下去,他与夫人于凤仪自婚后就勤奋耕耘。自打婚后于凤仪的肚子就没有闲过,都斗争到了第五胎,却还是个女儿。
于凤仪说:“二嫂,你是没有生疮的人,不晓得疮疼呀。你说我咋个能想得开?这都第五胎了,还给掌柜的没生下个儿子。哎,我平时待人驯良,咋就没修下个好福报呢?”
有人说:“遭了七仙女,就生不出儿子。”
夜幕来临,一阵黑云罩在卫家这所百年大院。村头有位跛脚道人走近卫氏大院的门口,往里瞅了瞅,几次点头:“固执是苦啊,固执是苦。”
接生婆抽开胳膊,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