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上午的事。赵秀才动静灵,一晓得反动党已在夜间进城,便将辫子盘在顶上。一早去拜访那向来也不相能的钱洋鬼子。这是“咸与维新”(4)的时候了,以是他们便谈得很投机,立即成了情投意合的同道,也相约去反动。他们想而又想。才想出静修庵里有一块“天子万岁千万岁”的龙牌,是应当从速革掉的,因而又立即同到庵里去反动。因为老尼姑来反对,说了三句话,他们便将伊当作满当局。在头上很给了很多的棍子和栗凿。尼姑待他们走后,定了神来检点,龙牌当然已经碎在地上了,并且又不见了观音娘娘座前的一个宣德炉(5)。
油灯干了很多了,阿Q还不到。赵府的全眷都很焦心,打着呵欠,或恨阿Q太飘忽,或怨邹七嫂不上紧。赵太太还怕他因为春季的前提不敢来,而赵太爷觉得不敷虑:因为这是“我”去叫他的。公然,到底赵太爷有见地,阿Q终究跟着邹七嫂出去了。
阿Q迩来用度窘,约莫略略有些不平;加以午间喝了两碗空肚酒,更加醉得快,一面想一面走,便又飘飘然起来。不知如何一来,忽而仿佛反动党便是本身,未庄人却都是他的俘虏了。他对劲之余,禁不住大声的嚷道:
王胡惊得一跳,同时电光石火似的从速缩了头,而听的人又都悚然并且欣然了。今后王胡瘟头瘟脑的很多日,并且再不敢走近阿Q的身边;别的人也一样。
“得得,……”
第六章从复兴到末路
“谁?……”阿Q更其惊奇了。
拍,吧……!
“发财?天然。要甚么就是甚么……”
宣统三年玄月十四日(1)——即阿Q将搭连卖给赵白眼的这一天——半夜四点,有一只大乌篷船到了赵府上的河埠头。这船从黑魆魆中荡来,乡间人睡得熟,都没有晓得;出去时将近拂晓,却很有几个瞥见的了。据探头探脑的调查来的成果,晓得那竟是举人老爷的船!
这事阿Q厥后才晓得。他颇悔本身睡着,但也深怪他们不来号召他。他又退一步想道:
那船便将大不安载给了未庄,不到中午,全村的民气就很摆荡。船的任务,赵家本来是很奥妙的,但茶坊酒坊里却都说,反动党要进城,举人老爷到我们乡间来避祸了。唯有邹七嫂不觉得然,说那不过是几口破衣箱,举人老爷想来存放的,却已被赵太爷答复转去。实在举人老爷和赵秀才素不相能,在理本不能有“共磨难”的交谊,何况邹七嫂又和赵家是邻居,见闻较为切近,以是大抵该是伊对的。
未庄人都用了惊惧的目光对他看。这一种不幸的目光,是阿Q向来没有见过的,一见之下,又使他舒畅得如六月里喝了雪水。他更加欢畅的走并且喊道:
“就拿门幕来看看罢。”赵太太仓猝说。
“上城去了!”
“造反了!造反了!”
“甚么?”
“阿Q,传闻你在内里发财,”赵太爷踱开去,眼睛打量着他的满身,一面说。“那很好,那很好的。这个,……传闻你有些旧东西,……能够都拿来看一看,……这也并不是别的,因为我倒要……”
这几日里,进城去的只要一个假洋鬼子。赵秀才本也想靠着存放箱子的渊源,切身去拜访举人老爷的,但因为有剪辫的伤害,以是也中断了。他写了一封“黄伞格”(7)的信,托假洋鬼子带上城,并且托他给本身绍先容介,去进自在党。假洋鬼子返来时,向秀才讨还了四块洋钱,秀才便有一块银桃子挂在大襟上了;未庄人都惊服,说这是柿油党的顶子(8),抵得一个翰林(9);赵太爷是以也突然大阔,远过于他儿子初隽秀才的时候,以是目空统统,见了阿Q,也就很有些不放在眼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