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夫人听了欢乐非常,赶紧扒下地来就叩首喊师父。逸云也赶紧叩首说:“可折死我了。”二人起来,逸云说:“请世人躲避。”三人出去,逸云向德夫人耳边说了个“夫唱妇随”四个字。德夫人惊奇道:“这是口诀吗?”逸云道:“口诀本系因人而施,如果有个必然口诀,当年那些高真上圣早把他刻在书籍子上了。你牢记在心,将来自有个大澈大悟的日子,你就晓得不是平常的套话了。佛经上常说:‘受记成佛’,你能受记,就能成佛;你不受记,就不能成佛。你们老爷现在心上已脱尘网,不出三年必弃官学道,他的憬悟在你之先。此时不成说破。你总跟定他走,将来不是一个马丹阳、一个孙不二吗?”德夫人凝了一会神,说:“师父真是活菩萨,弟子有缘,谨受记,不敢有忘。”又磕了一个头。
诸事已毕,老残回店,奉告慧生佳耦,赞叹不断。随即上车起行,不过“荒村雨露眠宜早,野店风霜起要迟”。八九日工夫,已到清江浦。老残因有个亲戚住在淮安府,就分歧慧生佳耦同道,径一车拉往淮安府去。这里慧生佳耦雇了一个三舱大南湾子,径往扬州去,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化。(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太阳刚下山的时候,逸云已经返来,对环翠说:“两处都说好了,明日我来接你罢。”德夫人问:“现在你如何?”逸云说:“我回庙里去。”德夫人说:“明日我们还要起家,不如你竟在我们这儿睡一夜罢。本来是他们两个官客睡一处,我们两个堂客睡一处的,你竟陪我谈一夜罢。你肯度铁奶奶,莫非不肯度我德奶奶吗?”逸云笑道:“那也使得。您这个德奶奶已有德爷度你了。自古道:‘儒释道三教’,没有你们德老爷度他,他总不能成道的。”德夫人道:“此话怎讲?”
次日八点钟,诸人起来。盥漱方毕,那逸云业已来到。四人见了非常欢乐,先各自谈了些闲话,便说到环翠身上。把昨晚群情商酌的话。一一奉告逸云。逸云又把环翠细心一看,说:“现在我也不必说客气话了,铁姨奶奶也是个有根器的人,你们所虑的几层意义,我看都不难,只要一件难处。我却不敢答允。我先逐条说去:第一条,我们庙里端方不好,是无毛病的;你也不必先剪头发,明道不明道,关不到头发的事。我们这后山,有个观音庵,也是姑子庙。里头只要两个姑子,老姑子叫慧净,有七十多岁,小姑子叫清修,也有四十多岁了。这两个姑子皆是朴重不过的人,与我都极投机;不过只是平常吃斋念佛罢了,那佛菩萨的精义,他却不甚清楚。在观音庵里住,是万分安妥的。第二条,他的小兄弟的话呢,也不难堪:我这做来峰脚下有个田老儿,本年六十多岁了,没有儿子。十年前他老妈妈劝他纳个妾,他说:‘没有儿子将来随便抱一个就是了。如果纳了妾,我们这家人家,今儿吵,明儿闹,可就过不成安稳日子了。你留着俺们两个老年人多活几年罢!何况这纳妾是仕进的人们做的事,岂是我们乡农好做得吗?’是以他家过得非常温馨,从客岁常托我替他找个小孩子。他很佩服我,非我答应的他总不要,以是到今儿还没选着。他家有二三百亩地的家业,不消贴他钱,他也是喜好的,只是要姓他的姓。不怕等二老弃世后再还宗,或是兼祧两姓俱可。”环翠说道:“我家本也姓田。”逸云道:“这可就真巧了。第三层,铁老爷,你怕你姨太太年青守不住,这也多虑,我看他必然不会有邪想的。你瞧他目光甚正,外平内秀,决计是神仙出错,难已受过,不会再落尘凡的了。以上三件,是你们诸位所虑的,我看都不要紧。只是一件甚难:姨太太要削发是因我而发,我但是来岁就要走的人,把他一小我放在个萧瑟孤单的姑子庵里,未免太若。倘若能够明道呢,就辛苦几年也不算事。无法那两个姑子只会念佛茹素,别的全不晓得。与其苦修几十年,将来死了,不过来生变个繁华女人,这也就大分歧算了!倒不如跟着铁老爷,还可讲几篇经,说几段道,将来另有个大澈大悟的希冀。这是一个难处。着说教我也不走,在这里陪他,我却断做不到,不敢欺人。”环翠道:“我跟师父跑不可吗?”逸云大笑道:“你当作我出门也像你们老爷,雇着大车同你坐吗?我们都是两条腿跑,夜里借个姑子庙住住,有得吃就吃一顿,没得吃就饿一顿,一天尽量我能走二百多里地呢。你那三寸弓足,要跑起来怕到不了十里,就把你累倒了!”环翠沉吟了一会,说:“我放脚行不可?”逸云也沉吟了一会,对老残说道:“铁爷,你意下何如?”老残道:“我看这事最要紧的是你肯提挈他不肯,别的都无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