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后,有两三夜也没睡好觉,可没有前儿夜里欢愉,因为前儿夜里只想好的一面。这两夜,倒是想到好的时候,就上了火焰山;想到不好的时候。就下了北冰洋:一霎热,一霎凉,仿佛发连环疟子似的。一天两天还好受,比落第三天,真受不得了!如何还没有信呢?鄙谚说的好,真是七窍里冒火,五脏里生烟;又想他必然是渐渐的制买物件,同作衣裳去了。内心抱怨他:‘你买东西忙甚么呢?先来给我送个信儿多不是好,叫人家盼望的不死不活的干么呢?’到了第四天,一会儿到大门上去看看,没有人来;再一会儿又到大门口着看,还没有人来!腿已跑酸啦,眼也望穿啦。到得三点多钟,只见大南边老远的一肩山轿来了,实在还隔着五六里地呢,不晓得我眼如何那么尖,一见就认准了一点也不错。这一喜好可就不要说了!但是这四五里外的肩舆,走到不是还得一会子吗?俄然想起来,他说倘若老太太答应,他本身不来。先托个朋友来跟师父说妥他再来。今儿他本身来,必然事情有变!这一想,可就是仿佛瞥见阎罗王的勾死鬼似的,两只脚立即就发软,头就发昏。万站不住,飞跑进了本身屋子,捂上脸就哭。哭了一小会,只听外边打粗的小姑子喊道:‘华云,三爷来啦!快去罢!’二位太太,您晓得为甚么叫华云呢,团为这逸云是近年改的,当年我本叫华云。我听打粗的姑子喊,赶快起来,擦擦眼。匀匀粉,本身怪本身:这不是疯了吗?谁对你说不成呢?自言自语的,又笑起来了!脸还没匀完,谁知三爷已经走到我屋子门口,揭起门帘说:‘你干甚么呢?’我说:‘风吹砂子迷了眼啦!我洗脸的。’
“我一面说话,偷看三爷脸神,固然带着笑,却气像冰冷,跟那冻了冰的黄河一样。我说:‘三爷请坐。’三爷在炕沿上坐下,我在小条桌中间小椅上坐下。小姑子揭着门帘,站着支着牙在那边瞅。我说:‘你还不泡茶去!’小姑子去了。我同三爷两小我脸对脸,白瞪了有半个时候,一句话也没有说。比及小姑子送进茶来。吃了两碗,还是无言相对。我耐不住了,我说:‘三爷,今儿如何着啦,一句话也没有?’三爷长叹一口气,说:‘真急死人。我对你说罢!前儿不是我从你这里归去吗?当晚得空,我就对老太太说了个大抵。老太太问很多少东西,我还没敢全说,只说了一半的风景,老太太拿算盘一算,说:“这不得上千的银子吗?”我就不敢言语了。老太太说:“你这孩子,你老子千辛万苦挣下这个家业,算起来不过四五万银子产业,你们哥儿五个,一年很多罕用项。你五弟还没有立室,你平常喜幸亏山上跑跑,我也不由止。你今儿想到这类心机,一下子就得用上千的银子,另有将来呢?就不费钱了吗?何况你的媳妇模样也不寒蠢,你客岁才成的家,你们两口儿也怪好的。客岁我看你小佳耦很热,本年就冷了好些,不要说是为这华云,以是变了心了。我做婆婆的为心疼儿子,拿上千的银子给你干这事,你媳妇不敢说甚么,他倘若说:‘赔嫁的衣服不时样了。’要我给他做三二百银子衣服,明显是挤我这个短儿,我如何发付他呢?你大嫂子、二嫂子都来赶罗我,我又如何样?我不给他们做,他们劈面不说,背后说:‘我们制买点物件,姓任的买的,还在姓任的家里,老太太就不肯意了;老三花上千的银子,给别人家买东西,三天后就不姓任了,老太太倒情愿。也不晓得是护短呢,是老昏了!’这话要传到我耳朵里,我受得受不得呢?你是我心疼的儿子,你替我想想,你在外边欢愉,我在家里受气,你内心安不安呢?倘若你媳妇是不贤惠的,同你吵一回,闹一回,也还罢了;倘若竟仍旧的同你好,格外的照顾你,你就过意得去吗?倘若依你做了去,还是永久就住在山上,不回家呢?还是一边住些日子呢?倘若你久在山上,你不要媳妇,你连老娘都不要了,你成甚么人呢?你必然在山上住些时,还得在家里住些时,是不消说的了。你在家里住的时候,人家山上又来了别的客,少不得也要留人家住。你费钱买的衣裳真都雅,穿起来给别人看;你买的器皿,给别人用;你买的帐幔,给别人遮羞;你买的被褥,给人家盖;你心疼敬爱内心顾恤的人,陪别人睡;别人脾气一定有你好,大抵还要闹脾气;睡的不乐意还要骂你敬爱的人,打你敬爱的人,你该如何样呢,好孩子!你是个聪明孩子,把你娘的话,细心想想,错是不错?依我看,你既爱他,我也不拦你,你把这第一个傻子让给别人做,你做第二小我去,一样的称心,一样的欢愉,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