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日,不迟不疾。水浅舟胶,虎来人得。惊则大惊,吉则大吉。
尚书正为女儿骸骨无寻,又且半子将到,伤痛无法,忽见裴家苍头有书到,更加感切。拆开来看,上写道:
世人在屋缝里张着,看那放下的东西,恰象小我普通,又恰象在那边有些动。等了一会,料虎去远了,一齐捏把汗出来看时,倒是一小我,口中还微微气喘。来对越客说了,越客分忖世人救他,仓猝叫放船拢岸。世人扛扶其人上了船。叫快快解了缆开去,恐防那虎还要寻来。船行了半响,越客叫点起火来看。舱中养娘们各拿蜡烛点起,船中敞亮。看那人时。倒是:
垂垂天气了然。岸上有人走动,这边船上也着水夫上纤。此时离州城只要三十里了。听得前面来的人,纷繁讲说道:“张尚书第二位蜜斯,昨夜在后花圃中游赏。被虎扑了去,至今没寻尸骨处。”有的道:“莫非连衣服都吃尽了不成?”水夫闻得此言,想着夜来的事,有些奇特,筹议道:“船上那话儿莫不恰是?”就着一个下船来,把路上人来的说话。禀知越客。越客一发惊奇道:“依此说话,被虎害的恰是这定下的娘子了。这船中救得的,但是不是?”赶紧叫一个知事的养娘来,分忖他道:“你去对方才救醒的小娘子说,问但是张家德容蜜斯不是。”养娘依言去问,只见那女子听得叫出奶名来,便大哭将起来,道:“你们是何人,晓得我的名字?”养娘道:“我们恰是裴官人家的船,正为来赴蜜斯佳期,船行的迟,怕赶日子不迭,以是官人只得登陆行走,谁知却救了蜜斯上船,也是天缘分定。”那蜜斯方才放下了心,便说:“花圃遇虎,一起上如腾云驾雾,不知行了多少路,自拼必死,被虎放下地时,已自魂不附体了。厥后不知如何却在船上。”养娘把救他的始未说了一遍。来复越客道:“恰是这个蜜斯。”越客大喜,写了一书差一小我飞报到州里尚书家来。
却说长安西市中有个算命的白叟,是李淳风的族人,叫做李知微,星数精美。凡看命起卦,说人休咎祸福,必然断下个日子,时候不差。一日,有个姓刘的,是个应袭赁子,到京理荫求官,数年不得。这一年已自钻求要紧枢纽,叮咛伏贴,吏部试判已毕,道是必成。闻西市李老之名,特来叨教。李老卜了一封,笑道:“本年求之不得,来年不求得意。”刘生不信,只见吏部出榜,为判上落了字眼,公然知名。到来岁又在吏部测验,他未曾央得情面,仰且自度书判中下,一定合式,又来西市问李老。李老道:“我旧岁就说过的,君官必成,不必忧疑。”刘生道:“若得官,当在那边?”李老道:“禄在大梁处所。得了后,你可再来见我,我有话说。”吏部榜出,公然选授开封县尉。刘生欣喜。信之如神,又去见李老。李老道:“君去为官,不必清俭,只消尽情求取。自无妨得。临到任满,可讨个差使,再入都城,还与君推算。”刘生记取言语,别去到任。那边州中刺史见他旧家人物。好生委任他。刘生想着李老之言,广取财贿,毫无避讳。高低官吏都喜好他,再无说话。到得任满,贮积千万。遂见刺史,讨个差使。刺史依允,就教他部着本租税解京。到了京中,又见李老。李老道:“公三日内即要迁官。”刘生道:“此番进京,实要看个机遇,设法迁转。倒是三日内。如何能勾?况未得那升迁日期,这个一定准了。”李老道:“决然不差,迁官也就在彼郡。得了后,可再来相会,另有说话。”刘生去了,明日将州中租赋到左藏库交纳。正到库前,只见东南上诺大一只五色鸟飞来库藏屋顶住着,文采光辉,百鸟喧噪,弥天而来。刘生大呼:“奇特!奇特!”一时轰动了内官宫监。大小人等。都来看嚷。有识得的道:“此是凤凰也!”那大鸟住了一会,闻声喧闹之声,立即展翅飞起,百鸟垂垂散去。此话闻至天子面前。龙颜大喜。传出敕命来道:“阿谁先见的,于原身官职加升一级改用。”内官查得实在,倒是刘生先见,遂发下吏部,迁授浚仪县丞。果是三日,又就在此州。刘生更加敬信李老。再来问此去为官之方。李老云“只须一如前政。”刘生依言,仍旧尽情贪取,又得了千万。任满赴京听调,又见李老。李老曰:“今番当得一邑正官,分毫不成取了。慎之!慎之!”刘生果授寿春县宰。他是两任得惯了的手脚,那边忍耐得住?到任不久,旧性复发,把李老之言,丢过一边。偏生前日多取之言好听,当得个谨依来命;本日不取之言迂阔,只推道未可全信。未几时上官论刻追赃,削职了。又来问李老道:“前两任只叫多取,今却叫不成妄取,都有应验,是何原因?”李老道:“今当与公申明,公宿世是个大商,有二千万资财,死在汴州,财散在人处。公去仕进,原是收了自家旧物,不为妄取,以是一些无事。那寿春一县之人,未曾欠公的,岂可过求?现在强要起来,就做坏了。”刘生大伏,惭悔而去。凡李老之验,如此非一,说不得这很多,现在且说正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