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有人从海上回,海山深处见楼台。
又云:
风轩水榭,月坞花畦。小桥跨曲术横塘,垂柳笼绿窗朱户遍看他亭,皆似曾到,但不知是那边园圃在此壁间。冯相狐疑是障眼之法,正色责金光洞主道:“我佛以正法度人,吾师何故将把戏变现,惑民气目?”金光洞主大笑而起,手指园圃中东南隅道:“如此风景,岂是幻也?请相公细看,真伪可见。”冯相走近前边,谛视再者,见园圃中有粉墙小径。曲槛雕栏。向花木深处,有茅庵一所:半开竹牖,低下疏帘。闲阶日影三竿,古鼎卷烟一缕。茅庵内有一人,叠足暝目,靠蒲团坐禅床上。冯相见此,心下迟疑。金光洞主将手拍着冯相背上道:“容膝庵中,尔是何人?”大喝一偈道:“五十六年之前,各占一所洞天。容膝庵中莫误,玉虚洞里相延。”向冯相耳畔叫一声:“咄!”冯相因而顿省:游玉虚洞者,乃前身;坐容膝庵者,乃色身。不觉夫声道:“当时不晓身外身,本日方知梦中梦。”口此顿悟无上菩提,喜不自胜。
小巧楼阁,干霄覆云,工巧非人间之有。宕畔洞门开处,挂一白玉牌,牌上金书“金光第一洞”。冯相见了洞门,知非人间,惕然不敢进步入洞。因是走得路多了,感觉肢休倦怠,暂歇在门阃石上坐着。坐还不决,忽闻大声起于洞中,如天摧地塌,岳撼山崩。大声方住,暴风复起。松竹低偃,瓦砾飞扬,雄气如奔,瞬息而止。冯相惶恐,急转头看时,一巨兽自洞门奔出外来。你道怎生模样?但见:
驰驱如飞,将至坐侧。冯相怆惶,欲避无计。忽闻金锡之声震地,阿谁猛兽恰象有人赶逐他的,窜伏亭下,敛足暝目,如同待罪普通。
冯相本意,只道洞中风景可赏。既到了内里,灰尘满地,流派寥寂,似若无人之境。但见:
却说西方双摩词池边,有几个洞天。内里有两个洞,一个叫作金光洞,一个叫做玉虚洞。凡是洞中各有一个尊者,在内做洞主。住居极乐胜境,同修无上菩提。忽一日,玉虚洞中尊者来对金光洞中尊者道:“吾佛以救度众生为本,吾每静修洞中,固是正果。但只独善其身,便是辟支小乘。吾意欲往震旦处所,打一转循环,游戏他七八十年,做些济人利物的事,然后返来,复居于此.可不好么?”金光洞尊者道:“尘凡纷嚣,有何好处?固然能够济人利物,只怕为欲火所烧,沉沦起来。没人指引转头,忘怀本来脸孔,便要出错循环道中,不知几劫才得重修美满?如何说得‘复居此地’如许轻易话?”玉虚洞尊者见他说罢,自悔错了动机。金光洞尊者道:“此念一起,吾佛已知。伽蓝韦驮,即有密报,岂可复悔?须索向阎浮界中去走一遭,受享些繁华繁华,就中做些功德,切不成迷了赋性。倘若恐怕浊界汩没,一时记不起,到得五十年后,我来指你个境头,等你心下洞彻罢了。”玉虚洞尊者当下别了金光洞尊者,自到洞中,分付行童:“看管着洞中,原自早夜焚香诵经,我到人间走一遭去也。”一灵真性,自去拣那善男信女、有德有福的人家好处投生,不题。
说话的,你错了。据着《三元记》戏本上,他父亲叫做冯商,是个做客的人,如何现在说是仕进的?连名字多不是了。看官传闻:那戏文本子,多是扯谈,岂可凭信!只如南北戏文,极顶好的,多说《琶琶》、《西厢》。那蔡伯喈,汉时人,未仕进时,父母双亡,卢墓致瑞,分府幸他孝廉,何曾为仕进不归?父母饿死?且是汉时未曾有状元之名,汉朝当时恰是董卓擅权,也没有个牛丞相。郑恒是唐朝大官,夫人崔氏,皆有封号,何曾有夫身张生的事?先人虽也有晓得是无微之不遂其欲,托名丑低的,倒是戏文倒说崔张做伉俪到底。郑恒是个花脸衙内,撞阶死了,却不是倒置得没事理!只这两本超卓的,便好笑起来,何况别本能够准信得的?以是小子要说冯当世的故事,先据野史,把父亲名字说明白了,免得看官每信着戏文上说话,千古不决。闲话休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