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母将雏横遣离,谁知万里遇还时。
有恩须凭子和孙,争奈庭前未有人!
来岁,朱景先茶马差满,朝廷差少卿王渥交代,召取景先还朝。景先拣定八月离职,此时福娘已将临蓐,央人来讲,要随了同归姑苏。景先道:“论来有了妊孕。原该带了同去为是。但途中出产,好生不便,且看他造化。若得目下即产,便好带去了。”福娘再三来讲:“已嫁从夫。当时只为避取大娘,暂回母家,原无绝理。况腹中之子,是阿谁的骨肉,能够弃了竟去么?非论即产与不产。嫁鸡逐鸡飞,天然要一同去的。”朱景先是官吏中人,被这女子把正理来讲,也有些说他不过,说与夫人感导范氏媳妇,要他接了福娘来衙中,一同东归。范氏已先见公子说过两番,今翁姑来讲,不好违命。他是诗礼之家出身的,晓得大抵。一面办理接取福娘了。怎当得: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朝夕祸福!朱公子是色上要紧的人,看他未结婚时,便如此忍耐不得,急于取妾,乃至害得个张福娘上不得,下不得,岂不是个喉急的?今与范氏伉俪,你贪我爱。又遣了张福娘,新换了一番境地。把畴前毒火多注在一处。朝夜切磋。早已染了痨怯之症,吐血丝,发夜热,医家只戒少近女色。景先与夫人筹议道:“儿子已得了病。一个媳妇,还要劝他分床而宿。若张氏女子另娶将来,清楚是油锅内添上一把柴了。还只是立意回了他,不带去罢。只可惜他已将临蓐,是男是女,这里我朱家以后。舍不得撇他。”景先道:“儿子媳妇,多是青年,只要儿子调度得身材好了,那怕少了孙子?趁着张家女子尚未临蓐,吵嘴未分,还好辞得他。若不日之间产下一子,到不好撇他了。现在只把途间不便出产去说,非常辩不倒时,权约他今后相接便是。”计议已定,当下力辞了张福娘,离了成都。偿还姑苏去了。
不孝有三无后大,谁料儿亡竞绝孙?
且说宋时宣和年间,睢阳有一官人姓刘名梁,与孺人年皆四十外了,屡生子不育,惟剩得一幼女。刘官人到京师调官去了,这幼女在家,又抱病而死,将出瘗埋。孺人看他出门,哀思不堪,哭得发昏,倦坐椅上。只见一个高髻妇人走将出去道:“孺人何必如此悲哭?”孺人奉告他屡丧嗣息,止存幼女,今又夭亡,官人又不在家这些痛苦。那妇人道:“孺人莫心焦,今后便该得贵子了。官人已有调派,这几日内就归。返来时节,但往城西魏十二嫂处,与他寻一领旧衣服留着。待生子以后,借一个大银盒子,把衣裙铺着,将孩子安设盒内。略过少时,抱将出来,取他一个奶名,或是合住,或是蒙住。即易长易养,再无损折了。可牢服膺取老身之言!”孺人妇道家心性,最喜好听他的是这些说话。见话得有枝有叶,就问道:“姥姥那边来的,晓得如许事?”妇人道:“你不要管我来处去处。我怜你哭得悲切,又见你贵子将到,故教你个法儿,使你今后生养得实了。”孺人问高姓大名,厥后好相谢。妇人道:“我惯救人忧?,做功德不要人谢的。”说罢走出门外,不知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