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分定不须忙,自有天公作主张。
外边公差每烦躁道:“如何出来不出来了?打发我们答复官人去!”方妈妈只得走出来,把真相奉告公差道:“开初小女实是缢死了,故此告这状。不想小女仍复得活,现在怎生去回得官人便好?”公差变起脸来道:“匾大的天,凭你掇出掇入的?性命重情,告了状又说是不死。你家老子仕进也说不通!谁教你告如许谎状?”方妈妈道:“性命不实,奸情是真。我也不虚情,有烦替我带人到官,我自会说。”就把孙小官托付与公差。孙小官道:“我须不是自家走来的,何况人又未曾死,不犯甚么事,要我到官何干?”公差到:“这不是如许说,你牌上驰名。有理没理,你自见官辩白,不干我们事。我们来一番,须与我们差使钱去。”孙小官道:“我身子被这里妈妈锁住。饿了几日,现在拼得见官,那边无益用?但凭妈妈如何罢了!”当下方妈妈反输一帖,只得安排酒饭,接待了公差。公差还要连闰娘带去。方妈妈求免女儿出官。公差道:“开初说是死的,也少不得要相验尸首,现在是个活的,怎好不见得官?”贾闰娘闻知,说道:“果要出丑,我不如仍旧缢死了罢。”方妈妈没何如,苦苦央及公差。公差做好做歉了一番,又送了东西,公差方肯停止。只带了孙小官同被告方妈妈到官答复。
次日程老儿家,见家主夜晚不回,又不知在那一家宿了,分头去亲眷家问,没个踪迹。忽见粪场墙边一小我死在那边,认着衣服,恰是程翁。报至家里,儿子每来看看,不知其由。只道是白叟家脚蹉自跌死了的。一齐哭着,抬归去。一面开丧入硷,家里嚷做一堆。那卖糖的四儿还不晓得原因,希冀讨夜来信息,希冀衣服。莽莽走来,闻声内里声喧。出来看看,只见程老儿直挺挺的躺在板上,内心明知是昨夜做出来的,不堪伤感,点头感喟。程家人瞥见了道:“昨夜早晨请吃晚餐时,正见主翁同这个小厮在那边卿哝些甚么,想是牵他到那处去。本日却死在墙边,那厢又不是街路,死得跷蹊。这小厮必然知情。”世人齐来一把拿住道:“你不实说,活活打死你才住!”四儿慌了,只得把昨日的事一一说了,道:“我只晓得这些原因,今后去到那边,如何死了,我实不知。”程家儿子听了这话道:“虽是我家老子,老没志气,牵头是你。这条性命,就义在你身上,干休不得!”就把四儿缚住,送到官司告理。四儿到官,把首尾一十一五说了。事情扳连着二女,免不得出牌行提。二女见说,晓得要出丑了,双双缢死楼上。只为一时没端庄,未曾做得一点事,断送了三条性命。这个缢死,可不是死得没用的了?
“女人们买糖!”姑嫂多走下楼来,与他买了些糖,便对他道:“我问你一句说话,方才在你前头走的小官,是那一家的?”四儿道:“但是那生得划一的么?”二女道:“恰是。”四儿道:“这个是钱朝奉家哥子。”二女道:“为何日日在这条街上走来走去?”四儿道:“他到书院中去读书。女人问他怎的?”二女笑道:“不怎的,我们瞥见问问着。”四儿年纪虽小,到是点头会心的人,晓得二女有些心动,便道:“女人喜好这哥子,我替你们传情,叫他来耍耍何如;”二女有些羞缩,多红了脸。半响方才道:“你如何叫得他来?”四儿道:“这哥子在书房中,我经常桃担去卖糖,极是熟的。贰心性好不风月,说了两位女人好情,他巴不得在里头的。只是门前不好来得,却如那边?”二女笑道:“只他肯来,我自有处。”四儿道:“包管我去约得来。”二女就在汗巾里解下一串钱来,递与四儿道:“与你买果子吃。烦你去约他一约,只叫他在后边粪场上走到楼窗下来,我们在楼上窗里抛下一个布兜,兜他上来就是。”四儿道:“这等,我去说与他晓得了,讨了覆信来复两位女人。”三个多是孩子家,不知甚么短长,欢欢乐喜各自散去。四儿走到书房来寻钱小官,撞着他不在书房,未曾说得,走来答复。把锣敲得响,二女即出来问,四儿便说未得见他的话。二女苦央他再去一番,千万等个复书。四儿去了一合,又走来道:“偏生本日他不在书房中,待走到他家里去与他说。”二女又千叮万嘱道:“不成忘了。”似此来去了两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