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三 鹿胎庵客人作寺主 判溪里旧鬼借新尸[第6页/共7页]

就同了竹林,一行三个一头说,一头笑,踱上山来。

话说会稽嵘县有一座山,叫做鹿胎山。为何叫得鹿胎山?当时有一个陈惠度,专以射猎谋生,到此山中,见一带胎鹿鹿,在面前走过。惠度腰袋内取出箭来,搭上了一箭射去,叫声“着”,不偏不侧,正中了鹿的头上。那只鹿带了箭,吃紧跑到林中,跳上两跳,早把个小鹿生了出来。老鹿既产,便把小鹿身上血舐个洁净了,然后倒地身故。陈惠度见了,好生不忍,深悔前业,抛弓弃失,投寺为僧。厥后鹿死以后,生出一样草来,就名“鹿胎草”。这个山原叫得剡山,为此就改做鹿胎山。

昔日眉山翁,无事强说鬼。

何缘世上多神鬼?只为民气有不平。

一时候睡不去,还在翻覆之际,忽听得扣门晌。直生自念庵僧此时正未返来。邻旁别无人迹,有何人到此?必是山魑木魅,不去理他。那门外扣得转急,直生本有胆气,毫无怖畏,大声道:“汝是何物。敢来捣蛋!”门外道:“小弟是山下刘念嗣,不是甚么怪。”直生见说出话来,侧耳去听,公然是刘念嗣声音,原是他相好的旧朋友,恍忽当中,要起开门。想一想道:“刘念嗣已死过几时,这清楚是鬼了。”不定起来。门夕外道:“你不肯起来放我,我自家会走出去。”说罢,只听得房门矻矻有声,一向走进房来。玉轮里边看去,公然是一小我,踞在禅椅之上,肆然坐下。大喊道:“公言!公言!故交到此,怎不起来相揖?”直生道:“你死了,为何到此?”鬼道:“与足下来往甚久,我元未曾死,今身子见在,如何把死来戏我?”直生道:“我现在想起来,你是某年某月某日死的,我于某日到你家送葬,葬过了才回家的。你现在却来这里捣蛋,你敢道我怕鬼,故戏我么?我是铁汉字,胆气极壮,随你甚么千妖百怪,我决不怕的!”鬼笑道:“不必多言!实对足下说,小弟公然死久了,以是不避幽明,昏夜到此寻足下者,有一腔苦衷,要诉与足下,求足下出一臂之力。足下许我,方才敢说。”直生道:“有何苦衷?快对我说。我念常日相与之情,倘可用力,必定经心。”

彼时晚夫幸德见房氏说是前夫托梦与知县相公,故知得这等明白,心中先有些惊骇,伉俪二人怎敢违扬一些?厥后晓得鬼来活现了一夜,托与直秀才的,一发打了好些寒噤。略略有些头疼脑热,就生迷惑,厥后破钞了些钱钞,荐度了几番,方得放心。可见人虽已死之鬼,不成轻负也。有诗为证:

山上有个小庵,人只叫做鹿胎庵。这个庵,苦不甚大。宋淳熙年间,有一僧号竹林,同一行者在里头居住。山下村里,名剡溪里,就是王子猷雪夜访戴安道的地点。里中有个张姓的人家,家长新死,将入殡殓,来请庵僧竹林去做入棺功德。是夜里的事。竹林叫行僮挑了法事经箱,跟着就去。时已日暮,走到半山中,只见前面一小我叫道:“天气晚了,师父下山,到甚处去?”昂首偶然,倒是常日与他相好的,一个秀才,姓直名谅,字公言。两人相揖已毕,竹林道:“官人从那边来?小僧要山下人家去,如何好?”直生道:“小生从县间到此,见天气已晚,将来投宿庵中,与师父清话。师父不下山去罢。”竹林道:“山下张家主翁入殓,特请去做佛事,事在彻夜。多年施仆人家,怎好不去得?只是官人已来到此,又没有不留在庵中宿歇的。【ㄨ】事出两难,如何是好?”直生道:“我不宿此,别无去处。”竹林道:“只不知官人有胆气独住否?”直生道:“我辈大丈夫,气吞湖海,鬼物所畏,有甚没胆气处!你每自去,我竟到用中自宿罢。”竹林道:“如此却好,只是小僧心上过意不去,明日返来,罚做一个东道请罪罢。”直生道:“快去,快去,免得为我少得了衬钱,明日就将衬钱来废除也好。”竹林就在腰间解下钥匙来付与直生,道:“官人,你可自去开了门歇宿去,肚中饥饿时,厨中有糕饼,灶下有见成米饭,食品多有,随你权宜吃用,姑息过了彻夜,明日绝早,小僧就回。托在相知,敢如此大胆,幸勿见怪。”直生讽刺道:“不要开进门去,撞着了甚么避讳的人在里头,你放心不下。”竹林也笑道:“山庵浅薄,料没有妇女藏得,无妨。无妨。”直生道:“如有在里头,恰好我受用他一夜。”竹林道:“但凭受用,小僧再不妒忌。”大笑而别,竹林自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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