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槐高柳咽新蝉,薰风初入弦。碧纱窗下水沉烟,棋声惊昼眠。
对弈者屏息而战,琳琅的落子之声却一如门扉上的屈指小叩,时缓时疾,清脆有力。
亦禅亦道的王摩诘在诗中如是写。
光亮的拐杖挂在树枝上。他老了,尽是皱纹,佝偻着,明示风烛残年。有次向他打号召,他没能听得清,但还是回了我。他说话漏风,干瘪的嘴唇一张一合,又极是巫凉的昂首幽幽回,“你说甚么呀,我的蜜斯姐?”我内心蓦地一颤。我的孩子在他身边腾跃,笑声洒落到他的皱纹里。榴花在他头顶,自顾自地开,远走的韶华一样肆意。阳光透过枝叶,带着神性的慈爱,抚摩他浑浊的独眼。那眼神内里,清楚装了桑田沧海,却没有悲苦,没有欢乐,如同大梦归时。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以心为疆场,上演的是没有硝烟的战役,尽力以赴,半点不敢松弛,连同呼吸。
榴花花语:幸运完竣,成熟的高兴。(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初夏的雨水,像榴花的花色一样饱满丰盈,肥过新秋的绿芋,敞亮得能耀疼眼睛。榴花开欲然,亦清雅,亦吉祥。蝉鸣,琴韵,绿荫下的落子之声,碧纱窗里的水烟袅然之音,都将目睹一场花拆,像见证生射中另一种高兴的脆响。
二十年来辩是非,榴花开处照宫闱。
风日清媚。树荫下。有人轻唱《南风》:
夕雨红榴拆,新秋绿芋肥。
蝉鸣极灵性,又极憨。在稠密的树梢筑巢而居。蝉鸣也是新的,一声一声都是脆的,先在树叶里尝尝探探地发作声响,然后再是一大片一大片地连接起来,像撒开了网,全部季候都被收拢在内里,听着高一声低一声的蝉鸣长日子。如有人语,嗓音稍稍大了些,那些蝉声就会漏了网似的戛但是止,但只需半晌。又重新续上――好似那张网,被谁敏捷无缝地补上了,继而又是高一声低一声地喊起来,唱起来……
比方苏轼的这一阕《阮郎归》。
有才情,有脾气,更有风格。像观一幅拍照。不异的是风景,分歧的是镜头前面有如何的一颗心。苏子瞻有奇特的属于本身的情调,又极长于捕获情调,安插情调,写起闺情来,天然别有一番风致。
惊醒了深闺小睡的她。
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然。玉盆纤手弄清泉,琼珠碎却圆。
一首好的诗词,令民气动之余,还能带来各路的感官享用――视觉,听觉,嗅觉,味觉,乃至,触觉。
竟想起《红楼梦》里贾元春的判词:
微雨以后。天空清澈,倒映出小池中的藕风轻摇,圆荷泻露。真是美。她被这美挑逗。理云鬟,整花钿。玉盆纤手弄清泉。清泉是花开,开在她的掌心,开在她藕节子一样的手腕边,闪现出珠贝的形状。一颗一颗,不断地绽放着,流泻着。滚落着。
绽放得单独而洒然,绽放得风俗而吉祥。
南风之熏兮。能够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能够阜吾民之财兮。
初夏的女子是即欲入眠的小青花蛇。凉飕飕的皮肤,温热的内心,迷恋深闺里的绣花小枕,鸳鸯被衾,慵懒的眼神,又颓靡又含混。迷死小我。
古槐,高柳,新新的树影,格外苍翠,格外浓稠,仿佛挤一下,就能滴出汁液来。那样的绿荫,活动着,活动着,湿哒哒的,静幽幽的,一向探到屋子里去。碧纱窗,博山炉,内点一盘心字香,迷醉的水烟潆绕于帘幕枕簟之间,耐久不散。千年以后,亦能把那隔窗路过的世人迷醉。
近代有画家绘榴花。将花与果放在了同树同枝上。花是烈的。果是烈的。却感受不到高耸和不当。榴花亦是自顾自地开,石榴自顾自地成熟,裂开――“果实星悬,光若玻础,如珊珊之映绿水”。各自有各自的绽放,都不是对方的装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