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张幼谦在牢中,自想:“县宰非常美意,或当保全。但不知那晚惜惜死活如何,只怕此生不能再见了!”正在思念堕泪,那牢中人来索常例钱、油火钱,幸亏县宰曾分付过,不准难为他,不致脱手动脚,却也言三语四,唠叨得不好听。幼谦是个墨客,又兼苦衷不快时节,怎耐烦得这些模样?分化不开之际,忽听得牢门外一片锣声筛着,一伙人从门上直打出去,满牢中多吃一惊。
大守当下密写一书,钉封在公牍中,与县宰道:“张、罗,良伴也。茂幸可为了此一段姻缘,此奉帅府处罚,毋忽!”县宰接了州间公牍,又看了这书,具两个名帖,先差一个吏典去请罗仁卿公厅相见;又差一个吏典去请张幼谦。分头去了。
闹嚷了大半夜,早已天明。元来但是人家有事,感觉天也轻易亮些。妈妈自和养娘窝伴住了女儿,不容他寻死路。仁卿却押了幼谦一起到县里来。县宰升堂,收了状词,看是奸情事,乃当下捉获的,知是有据。又见状中告他是秀才。就叫张幼谦上来问道:“你读书知礼,如何做此废弛风化之事?”幼谦道:“不敢瞒大人,这事有个勉强,非孟浪男女宣淫也。”县宰道:“有何委曲?”幼谦道:“小生与罗氏女同年代日所生,自幼罗家即送在家下读书,又系同窗。情孚意洽,私立盟书,誓成偕老,厥后曾央媒求聘,罗家回道:‘必待登第。方许结婚。’小生随父游学,两年归家,谁知罗家不记媒介,竟自另许了亲家。罗氏女自道难负前誓,只待临嫁之日,拼着一死,以谢小生,以是约小生去觑面永诀。踪迹不密,却被擒获。罗女强嫁必死,小生义不独生。事情败露。不敢逃罪。”
不说下边鸟乱,且说罗仁卿伉俪走到阁上暗处,搜出一小我来。仁卿幸起杆棒,正待要打。妈妈将灯上前一照,仁卿却认得是张忠父的儿子幼谦。且歇了手,骂道:“小牲口!贼禽兽!你是我通家子侄,怎干出这等没事理的活动来,玷辱我家!”幼谦只得跪下道:“望伯伯恕小侄之罪,听小侄奉告。小侄自小与令爱只为同日同窗,心中相契。前年曾着人相求为婚,伯伯口许道:‘等登第方可。’小侄为此昂扬读书,希冀完胜利德。岂知宅上俄然另许了人家,故此令爱不忿,相招私合,原约同死同生,本日事已败露,令爱必死,小侄不肯独生,凭伯伯打死罢!”仁卿道:“前日此话固有,你几时又曾登第了来,却怪我家另许人?你如此无行的禽兽,料也无功名之分。你罪非轻,自有官法,我也不暗里打你。”一把扭住。妈妈闻声阁前嚷得慌,也恐怕女儿短见,忙忙催下了阁。
风月场添彩色,氤氲使也欢乐。
县宰正待感导罗仁卿,不想辛家晓得,也来补状,要究查奸情。那辛家是大富之家,与县宰常日原有来往的。这事是他理直,不好曲拗得,又恐怕张幼谦出去,被他两家气头上蛮打碎了,只得准了辛家状词,把张幼谦临时收监,还要提到罗氏再审真假。
窃惟情之所锺,正在吾辈;义之不歉,何恤人言!罗女生同月日。曾与共塾而非墨客;幼谦符合金兰,匪仅逾墙而搂处子。长卿之悦,不为挑琴;宋玉之招,宁关好色!原许乘尤须落第,未曾经打昆娓;却教跨凤别吹箫,忍使顿成怨旷!临嫁而期永诀,何异十年不字之贞;赴约而愿捐生,无忝千里相思之谊。既藩篱之已触,忠桎梏而自甘。伏望悯此缘悭,巧赐续貂奇遇;怜其情至,曲施解网深仁。寒谷逢乍转之春,死灰有复燃之色。施同种玉,报拟衔环。上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