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湖上,烟雨楼高。逶迤而东,则竹亭园半在湖内,然环城四周,名园胜寺,夹在渚层而潋滟者,皆湖也。游人一登烟雨楼,遂谓已尽其胜,不知浩大幽渺之致,正不在此。与姬曾为竟日游,又共追思钱塘江下桐君严濑、碧浪苍岩之胜,姬更云新安山川之逸,在人枕灶间,尤足乐也。

姬孤身维谷,难以清算。虞山宗伯闻之,亲至半塘,纳姬舟中。上至荐绅,下及贩子,纤悉大小,三日为之区画立尽,索券盈尺。楼船张宴,与姬饯于虎¥,旋买舟 送至吾皋。至至月之望,傍晚侍家君饮于拙存堂,忽传姬抵河干。接宗伯书,娓娓洒洒,始悉其状,且驰书贵弟子张祠部立为落籍。吴门后有细琐,则周仪部终之, 而南中则李宗宪旧为祠垣者与力焉。越十月,愿始毕,然厥后回葛藤,则万斛心血所灌注而成也。

场事既毕,余妄意必第,自谓而后当摒挡姬事,以报其志。讵十七日,忽传家君舟抵江干,盖不赴宝庆之调自楚休致矣。时足二载违养,冒兵火生还,喜出望外,遂 不及为姬谋去留,竟从龙潭尾家君舟抵銮江。家君问余文。谓余必第,复留之銮江候榜。姬从桃叶寓馆仍发舟追余、燕子矾阻风,几复罹不测,重盘桓銮江舟中。七 日,乃榜发,余中副车,穷日夜力归里门,而姬痛哭相随,不肯返,且细悉姬吴门诸事。非一手足力所能了。责逋者见其远来,益多期望,众口狺狺。且严亲速归, 余复下第意阻,万难即诣。舟抵郭外朴巢,遂冰脸断念,与姬决别,仍令姬返吴门,以厌责逋者之意,而后事可为也。

犹忆前岁余读《东汉》,至陈仲举、范、郭诸传,为之抚几,姬一一求解其始未,发不平之色,而妙出持平之议,堪作一则史论。

卷二

己卯初夏,招考白门,晤密之,云:“秦淮美人。近有双成,年甚绮,才色为一时之冠。”余访之。则以厌薄纷华,挈家去金阊矣。嗣下第,浪游吴门,屡访之半 塘”时逗留洞庭不返。名与姬颉颃者。有沙九畹、杨漪照。予日游两生间,独天涯不见姬。将归棹,重往冀一见。姬母秀且贤,劳余日:“君数来矣,予女幸在舍。 薄醉未醒。”然稍停,复他出,从花径扶姬于曲栏.与余晤。面晕浅春,缬眼流视,香姿五色,神韵天然,懒慢不交一语。余惊爱之,惜其倦,遂别归,此良晤之始 也。时姬年十六。

姬初入吾家,见董文敏为余书《月赋》,仿钟繇笔意者,酷好临摹,嗣遍觅钟太傅诸帖学之。阅《戎格表》称关帝君为贼将。选废钟学《曾娥碑》,日写数千字,不 讹不落。余凡有选摘,立抄成帙,或史或诗,或遗事妙句,皆以姬为绀珠。又尝代余书小楷扇,存戚友处,而荆人米盐琐细,以及表里出入,无不各登手记;毫发无 遗。其细心专力,即吾辈好学人鲜及也。

秦淮中春季,四方同社诸友感姬为余不辞盗贼风波之险,间关相从,因置酒桃叶水阁。时在坐为眉楼顾夫、寒秀斋李夫人。皆与姬为至戚,美其属余,咸来相庆。是 日新演《燕子笺》,曲纵情艳。至霍华聚散处,姬泣下,顾、李亦泣下。一时才子才子,楼台烟水,新声明月,俱足千古,至今思之。不啻游仙枕上梦幻也。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书都经过挑选和审核。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