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王庭，赵信正于伊稚斜单于帐中献策。他将他所指的汉朝人的兵力摆设一一列于舆图之上，并特地用浓墨标注了卫青军队地点的方位。
李鸾始终低垂着眉眼，沉默半晌轻声道：“还是不说了吧。说多了，反倒叫陛下挂念。”
刘彻看着她卑躬屈膝的生分模样，心中不由地愤激。他强压着不悦，抬手饮了一口陶杯中的茶，似是要将胸中的肝火完整浇熄。
“应不是大将军卫青，逃返来的人说为首将领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他的军骑中多数是胡骑，对塔卡克河一代熟门熟路，这才摸到了大行父的意向。”
他发觉伊稚斜沉默地望着他，不觉转过甚去，见单于猜疑的目光核阅着本身。忙回身要拜手，却被伊稚斜一把扶起。
话音刚落，碎石子径一阵快步而来，李鸾微微垂眸，只见那玄衣铁甲之士已踱至面前。见亭内的刘彻，忙躬身下跪，拜手揖礼道：“陛下。”
刘彻心中狂喜，正要探身而入，却被小丫头一把拦住了来路。
刘彻南行这一起上的粉饰,让她并不知他九五之尊的实在身份。只觉得是她家女人遇人不淑的故识,一个油腔滑调的登徒荡子罢了。
如此三言两语，便将惴惴不安的婢女打发了。
她在红亭中等他,只一袭素纱罗裳，便在万花丛分外刺眼。她原是望着凌晨在枝头叽叽喳喳一番闹腾的燕雀入迷，侧脸斑斓如画中仙。刘彻本来焦心的法度，也不由放慢了下来,像是恐怕滋扰这一池喧闹的春水,突破面前唯美的画卷。
刘彻懊丧地叹了口气，垂下眸去：“那日你的茶里但是添了甚么怪东西？”
“那赵信本来叫阿胡儿，是跟从着我到长安的，大将军也是因为我的原因才收留了他。既赐他名为信，自是期盼他能有信义。右将军此番被那歹人坑害，阿鸾心中实在有愧。如果陛下要依律法将苏将军斩杀，那也请治阿鸾通敌之罪吧。”
谁知那少女一听,忙将他向门外撵：“那你还是不要出去了！”
“你是叫桃花吧。”他对她的人也老是充满了耐烦：“你家的护院但是打不过我。”
“阿鸾不敢和陛下有甚么疙瘩。”她说的尽是客气的话，还是拒他于千里以外。
她微微抬眸，瞥了一眼只专注在她身上的眼睛，却没有作答。
可清楚是如蛆附骨之毒，却又是如此沁民气脾。
“信赖朕？如果他真的信赖朕，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莫非朕就是他信赖的那样刻薄寡恩，辨不出善恶忠奸吗？”刘彻苦笑一声，目光微微移开，久久方才苦涩地长叹一句。
“大将军命臣奏报陛下，前将军赵信叛变，右将军苏建军队全军淹没，战死至右将军一人。大将军不敢私行斩杀将领，特命臣将右将军押送至陛下巡行之处，听候陛下讯断。”
“为保功臣良将，就是被操纵又如何？”李鸾躬着身，头也压得低低的，让他看不清她的端倪：“大将军并未在与阿鸾的手札中言及此事，全然是报信之人偶然间说漏了口。但即便是大将军的叮嘱，此事既是因阿鸾而起，自是应阿鸾来告终。”
刘彻在兰苑门前盘桓了数日，李鸾终究情愿再见他。
李鸾微微攒眉：“陛下对阿鸾的好，阿鸾内心是明白的。”
那扇久阖的木门悄悄启开，探出一个小脑袋,一双乌黑滚圆的眼睛，嫌恶地打量着他。
伊稚斜转眼望向身边的赵信，想要从他那边得出一个答案来，却见他愁眉深锁像是早已晓得了那人的是谁。
“但是朕……实在口渴……”
刘彻踱上红亭，在她面前缓缓地坐下。好久轻声问了一句本身都感觉是发傻了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