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音之人,是左手第四个操琴的人,是个男人。他的面色如常,那一音已乱,却顺势弹下,垂垂平复。这支《月映春江》本是宫调,他那一音已转至商调,初听有些高耸,现在听来,倒似丝丝入扣,好象本来就该如此。我看看武侯,他倒没有甚么非常,想必也听不出来吧。

二十个百夫长有七个是新由什长汲引上来的,武侯大抵也是要皋牢他们一下的意义吧。前锋营百夫长,官职虽不大,却属武侯最为对劲的精锐,建功也甚易,这一仗结束后,有一大半必定会或高或低地晋升的,这一次也恐怕是在坐的人最后一次以百夫长的身份聚饮了。

云狼一怔,走出坐位跪在帐前,道:“君侯,末将听令。”

“武侯命我缉捕冰海伯陆谦。”

云狼站起家时,却被姜安礼狠狠瞪了一眼。他这一批人当初在军校是陆谦直属的一班,平常他们也以此自大。武侯也是为了照顾到他们的师生之谊,才会让云狼去将陆谦缚来。如果要缉捕旁人,云狼必然很欢畅地做这事,但此时,她却更但愿姜安礼能再据理力图。

在坐的人都是一怔。陆谦,那是武侯爱将。他是军校的兵法教官。传闻他毕业那一年,军校的一千多毕业生中,他的成绩名列第一,为此获得先帝嘉奖。十多年前,曾经有北疆的海贼聚众十万来犯,先帝命武侯讨伐,当时他是前锋营统领,于初时战势倒霉时,冲锋陷阵,连胜十七仗,窜改了战局。后又转战七百余里,斩首两万,将海贼追至极北冰原之地,在武侯雄师策动总攻时,连破海贼十座冰城,在全歼海贼一役中,他居功第一,自此起被人称为冰海之龙,受封为冰海伯,名誉之盛,一时无两。他一向是武侯的左膀右臂,在军中也以治军严整,待人刻薄著称,有人说因为他是武侯弟子,因为自幼家道贫寒,是武侯一手将他带大,知遇与哺育之恩令他对武侯忠贞不二,不然,他早已取武侯而代之了。厥后固然太常日久,武人多无建立,但此次交战,他所统的左路军是第一支进抵到雁城下的,并且损兵最小,可见确切是名下无虚。说他批示不力,那几近是个笑话。

云狼深看了一眼姜安礼,心道:固然和他不太敦睦,但他这话却深触我心。

云狼提着将令走出武侯营帐,李烈和几个什长已在账外等待。武侯赐饮,不是小事,他们也得在外侍立。李烈见云狼忽仓促走出来,道:“将军,出甚么事了?”

周武侯看了看云狼倒也没有见怪,他大抵觉得云狼昨日仓猝跑进城应当是插手了屠城,斩断妇人之仁去了,那里晓得她又是妇人之仁发作。如果让周武侯晓得用他赐的宝刀去和姜安礼争夺一个女人去了,只怕更会活力的吧?

二十个百夫长落座后,周武侯拍鼓掌,道:“军中无以怡情,唯有水酒一杯,各位将军请包涵,老夫先敬各位将军一杯。”

桌案上收回一声巨响,案上一只酒杯也跳了一下。

云狼有点怔怔,半晌,将手中的酒杯一仰,一饮而尽。只觉酒味入口,酸涩不堪。酒本是美酒,但此时饮来,如同毒药。

在周武侯的举杯时,在坐的百夫长们都举起杯,向武侯祝道:“君侯万安。”但云狼却重视到,武侯身边那两个亲兵,明天只要一个侍立在他身后,另一个不知有甚么事去了。

正要喝下这第一杯酒,俄然丝竹之声乱了一音,像是万山丛中俄然有一柱擎天,远远高出平常。云狼对音乐虽没甚特别爱好,可这一支《月映春江》是从小听熟的,不由看了看那班乐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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