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草堂秋[第1页/共3页]

她瞥见本身的眼泪,透明得如同最纯洁的水晶,一粒一粒,飘散在深碧凝翠的池水中。

委实是太好笑了,不是么?那算计她的一人定想不到,她死之日,便是国破之时。

堂屋安插得整齐,四壁乌黑,桌椅也算干净。但是,也仅只这一间房罢了。卧房便设在西次间,门上只用铜钩挂了一层薄棉帘子,那帘子灰仆仆地也看不出是甚么色彩,上头更无绣纹,唯有几个光鲜的蛀洞,明示着此处的寒酸与粗陋。

而当时,统统都已经产生了,灰尘落定、无从变动。

她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任由那团浑沌将她包裹。

她想趁着晾水的时候找些东西,就算一时有人出去,她也有现成的遁词。

甚么算计诡计,甚么尊荣显赫,在这将倾的大厦之下,统统本日的刺眼,不过是明日尘烟。

秦家六娘又如何?在这偏僻的庄子上,谁又能记得她姓秦?

阿豆放轻了脚步,将铜盆与布巾搁在了架子上,悄悄吁了口气。

在弓足池和顺而冰冷的水波里,她心底里那些被冰封、被埋葬、被压抑的情感,蓦地尽数发作。

她俄然感觉讽刺。

她转过身,谨慎地捧牢铜盆,感受着胸腹间那团被热水熏出的暖意,渐渐跨进了堂屋的房门。

本来,自她那早已浑烛的心底流淌出的泪水,与十四岁少女纯洁眸中滑下的泪水,并无两样。

宫墙的一角爆出了火光,似另有厮杀声奔袭至耳畔。

她止住抽泣,悄悄地看了一会,俄然大笑了起来。

阿豆微微打了个颤,将手里的铜盆又往怀中拢了拢,肩膀也缩了起来。

本来,她身上另有一样事物,是洁净的。

宿世的她从不晓得,在她的身上,本来也有着能够叫人图谋的东西,而她最信赖、也最依靠的使女阿豆,早非昨日脸孔。可爱她一向活到生不如死、活到浑身泥泞,最后在阿谁吃人的处所挣扎了五年,方才一次次地了悟,明白彼时的本身有多么荒唐好笑。

帐中睡着一名女子,半侧着身材,双眸紧闭。虽年齿尚幼,却已能窥见多少明艳姿容,两弯卷而翘的长睫覆着脸颊,鼻息轻浅,明显睡得正沉。

这橱架本来应是作书架用的,不过,秦六娘明显并不喜读书,倒是对玩乐打扮极有兴趣,架子上摆了好几只妆匣,另有散放的绢花、灯笼、鹞子等物,虽都不甚值钱,却花梢得很,将上头几层堆得满满铛铛。唯在最基层的角落里,才毫无章法地肆意摆着十几卷书,那书上灰尘极厚,像是好久未曾被人翻动过了。

深宫里的那五年,像一个最不堪的梦。在梦中,那重楼叠宇若汪洋大海,而她倒是一叶孤舟,上无家属支撑、下无后代固宠,可恃者,独一腔孤勇与满心的不甘,竟也一步一步走到了阿谁最高的位置,却又期近将到达顶峰时,倏然坠落。

她才从外头返来,又见女郎恰在昼寝,她便向阿妥谎称要奉侍女郎起榻,特地端了沸水出去。

撇了撇嘴,阿豆放下纱帐,又回身向门帘的方向看了看,肯定四下无人,便脚步轻悄地转过床尾,来到了紧靠墙根摆放的一具橱架前。

当她垂垂沉入水底时,弓足池畔不见人迹,那些原应陪在她身边的宫人,在一刹时平空消逝了。

阿豆立在石阶上,仰开端,向雨幕里呵了一口气。

暮色滤过几重青纱,将阿豆的背影也映出了多少青灰,而帐中秦素的脸上,也不成制止地染了一层青气。

翻开棉帘,便是一间大得有些空旷的房间。家俱只要最简朴的几件,妆台缺了一足,用木块垫着;墙壁上霉印班驳;朱漆鼓凳也早已磨损,暴露了本来的木色。唯有倚墙摆放的三屏雕花罗帐床还算无缺,透过两重洗得发白的青纱,模糊可见床板上雕镂的灵芝卷草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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