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他们萧家的命。
这应当是萧家的故乡主——萧以渐——的主张。
此时的她已然平复了表情，语声淡淡，听不出一点情感。
“……夫主与大人公还说，族学终归有些显眼，还是早些关掉为上。”许氏又续道，语声仍旧怅怅：“再者说，这族学中亦有些寒族后辈，那些人总不大好防备，万一有谁惹了文章之祸，也是个费事。大人公说，既是关了，那便不必再开了。”语罢，她又是一声长叹。
“见过大人公。”许氏敛袖施礼，语声恭谨。
她舍不得她的孩子们，却也救不得他们。
萧氏因乱世而起，逆转了家属本应必定的运气，现在遭此反噬，想来，这也是射中必定的罢。
如许的萧家，只能看老天给不给他们活路了。
萧老夫人不语，那一双眼睛却仍旧固执地阖着。
说到底，这统统，都挣不过一个命字。
“老郎主安好。”帘别传来了小鬟见礼的声音，倒是萧以渐返来了。
或者说是偷来的才更适宜。
收敛也罢，张扬也罢，萧家的兴衰皆不与此相干。他们的前程运气，不在他们本技艺中，而是在……那小我手里。
不是没想过抵挡，也不是没去寻觅朝气，只是，这统统皆是建立在对方的仁慈之上的。而到了现在，对方的力量越来越强，萧氏却次日渐陵夷，如同无根的飘萍，凭借于旁人，仰别人之鼻息。
萧以渐挥了挥手，一道浑厚的声线亦随之传来：“不必多礼。子妇本日辛苦了。”说着他便又向萧老夫人看去，视野在一刹时变得格外和顺：“你也辛苦了。”
彼时许氏心急如焚，也没顾上那很多，此事亦未及禀报两位长辈。此际想来，她确切是有些莽撞了，幸亏有萧继珣的那桩风骚事讳饰着，倒也没引发诸士族的思疑。
许氏温馨地跽坐于榻上，那张不再年青的脸上，仍余着些许年青时的清丽，让萧老夫人想起她初初嫁入萧家的那一天，她穿戴一身玄衣喜服，羞红了一张脸，于堂前拜见舅姑，那满院子的玩耍笑闹，直至本日似仍未散。
萧老夫人神情淡然地“嗯”了一声，并无别话。
许氏蹙起了眉：“自是要远着他们才是。”她的神情里含了几分顾忌，“秦六娘但是被薛二郎送返来的，若还像之前那样走得太近，万一被他们发明了甚么，再将动静传入薛家人耳中，倒是大险。他家现在正在孝期，渐渐地淡了也好。再者说，现在他们家已无一人在仕，来往多了，亦沾铜臭。”言至最后，语气里不免带了几分鄙夷。
本年玄月尾时，萧继珣打着慕名拜访的灯号，去连云镇寻薛允衡，却扑了个空，倒是与个仙颜的庶族小娘子惹出了风骚嘉话来，郡中士族很有几句传闻。
许氏很快便分开了，房间里的这一对老伉俪，倒是久久未曾说话。
萧老夫人垂眸望动手里的念珠，保养光滑的手指悄悄捻过了一颗珠子，又换过了一个话题：“族学呢？便这般关掉不成？”
他们萧家就像是一条停顿在岸边的鱼，本日的统统繁华，皆不过是苟延残喘下生出的幻景。
一旁的许氏见状，便上前恭声道：“妾先行辞职。”
“你……仍怨我？”萧以渐的语声响了起来，浑厚的声线里含着一丝苦涩。
萧老夫人缓缓地摇了点头。
族学乃是一个家属昌隆之举，若非萧家所涉之事太大，他们也不想关。
萧老夫人仍旧温馨不语，唯眸中的悲悯之色一闪而过。
但是，再好的工夫，在萧家人的身上，也不过是借来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