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一时失手……真是对不住……”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那边，两只手支楞着，脸涨得更加地红。
薛允衍点了点头，淡笑道：“多谢先生。”语毕便敲了敲车壁。
方才的那些难堪、尴尬与手忙脚乱，此际已尽数不见。
蓦地，院门处传来了温文的剥啄之声，紧接着便是一道很清郎的声线响了起来：“陶先生可在家？”
时近傍晚，阳光已经不像方才那样狠恶，偶尔一阵风过，还能叫人觉出几分风凉，那一架蔷薇被风吹得“刷啦”作响，浅淡的花香缭绕鼻端，令人表情愉悦。
陶文娟忙道：“杨郎无事便好，这些且放着，我一会来清算。”语罢又向他的衣裳看了两眼，复又续道：“杨郎请稍候，我取块布巾来予你擦一擦。”说着便要往外走。
陶文娟便含笑道：“家君不巧外出了，杨郎请进。”说着已是将门扇开启，侧身遁藏。
立在门后的陶文娟，透过门缝见那辆马车分开了视野，方才转过身来，依着门扇站了，拿布巾拭了拭汗。
方才她便看过了，院门外并无马车或牛车，可见杨从申应是从秦府一起走过来的。现在虽是暑气暂消，到底另有些热，这一起他走来想必颇是吃力，请他稍坐也在礼数当中，即使是孤男寡女，只是她也不是甚么大族女子，小族并没那么多的讲究。
不过，自出了胡天的事情后，陶若晦对一应士族后辈总怀着戒心，故那封信便被他直接拿去，藏在了陶文娟那位族叔的书房里。
那声音停了一会，便又略略进步了些道：“仆乃杨从申，是奉郎君之命来送东西的。”
东陵先生所赠的那封信中之信，便是指了然，要由她陶文娟本人，亲手转交予薛家的大郎君。
掸了掸沾湿了的衣袂，杨从申，或者应当说是欧阳嫣然，例安闲地直身而起，往四下看了看，旋即便将视野凝集在了那架大书架上，目中划过了一丝冷意。
杨从申红着脸摇手道：“不必如此费事，我……我无事的。”他一面说话，一面便伸手去拉袍摆，只是那袍摆已然湿得透了，又如何展得平，越拉便越是不成形状，他面上的难堪亦越来越浓。
而她并不晓得的是，在她回身以后，杨从申面上的神情，俄然就变了。
这杨从申乃是秦彦昭的侍卫，很有学问，常被秦彦昭派来给陶若晦送东西，陶文娟也与他见过几面，晓得这是个为人很不错的郎君，并非生人。
陶文娟便笑道：“杨郎辛苦了，且自坐着便是。”停了停，便又笑问：“却不知这箱子里装着甚么？看着似是极重的模样，莫非是一箱子的书不成？”
杨从申摆了摆手，温声道：“不辛苦，不过是跑腿罢了。”他说着便想要将茶盏放回案上，谁想他的手方才伸直，那衣袖便碰翻了一旁的茶壶，只听得“呛啷”一声脆响，青瓷茶壶回声落地，里头的茶水泼溅出来，瞬息间便将他的袍摆打湿了。
一个劲装侍卫闻声而至，利落地关门落帘，不一时，青幄小车便驶动了起来，很快便驶离了荷花里，消逝在了车水马龙的和惠大街。
一听到杨从申这名字，陶文娟立时便站了起来。
杨从申清隽的脸上，敏捷升起了两片红晕。
“本来如此。”陶文娟了然隧道，复又向他伸谢：“杨郎辛苦了。”
这声音很有几分耳熟，陶文娟停下了针线，侧耳谛听。
“不尽是书。”杨从申又喝了一口茶，清隽的脸上便暴露个暖和的笑来，温声道：“郎君送了先生一整套的文具，此中有一方文山砚，经不得车马颠簸，故才由我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