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琴便笑嘻嘻地走上前去，安设好茶盘茶盏，复又替他二人上茶，一面便向十三娘陪笑道：“这是女郎爱喝的蜜柑茶。上回女郎在这里咳嗽了几声，郎君便交代说，今后女郎来了，只要我们奉这类茶。郎君还说了，这茶清沛润喉，倒是能止咳的……”
焚琴的嘴巴一下子嘟得老高。
他絮干脆叨地说着话儿，将二人的茶盏别离注满，似是全没留意到这屋中氛围的萧瑟。
再过数息，桓子澄苗条的身形，终是呈现在了西次间的门口。
“多谢长兄。”她欢乐地捧起了茶盏，弯着眼睛啜了口茶，旋即笑赞道：“真真好喝，又是清甜又是爽口。长兄待我真好。”
而桓子澄，仍旧面无神采。
这态度可谓冷酷，但是十三娘却像是很欢乐，笑着道了声谢，便上前坐在了桓子澄指定的扶手椅上，一面又猎奇地四周打量。
她垂着脑袋，细嫩的手指下认识地抚着裙摆，似是要将那裙摆上绣着的芙蓉草斑纹给抹平。
他抬手端起茶盏，浅啜了一口茶，一举一动文雅如画，几令观者沉迷。
说罢此二字，他便展了展袍袖，独自款步踱去了西梢间儿，似是要去措置甚么事，竟是将十三娘就如许晾在了房间里。
“未曾扰我。”桓子澄言简意赅隧道，冰冷的面庞上，可贵地漾出了些许暖和，语声也有了几分起伏。
而桓子澄，始终泠然安坐于原处，眸光平平看向案上的一方镇纸，对十三娘的难过乃至于悲伤，视若未见。
“聒噪。”桓子澄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抬了抬手：“下去。”
她咬着唇，目中已有泪水盈然，抚裙摆的手也微微颤抖了起来，几近像是鄙人认识地痉挛，而很快地，这类颤栗便漫及满身。
“郎君……”他拖着嗓子唤了一声，一面更是冒死地眨眼呶嘴，给桓子澄打着眼色。
绝望涌上了她的眉间，旋即又转成尴尬，那张斑斓的小脸垂垂涨红，复又惨白。
转了转眸子，他便上前两步，凑到桓子澄跟前笑道：“郎君，厨下赵嫂子才做了一种新奇的点心，郎君看要不要……”
桓子澄回到本来的位置坐了，与她隔案相对，一只手随便地搭在案边，“嗯”了一声，算是答复。
不过，十三娘本来暗淡下去的面庞，在听了他的话后，倒是重又抖擞出了光彩。
那一刻，她的神情非常难堪。
那一刹，明快的笑容从她的眼睛里消逝了，连同她眸中的光彩，也在那一声“唔”以后，散落殆尽。
十三娘渐渐地垂下了头，低垂的脸上，闪现出了一缕受伤的神采。
“长兄在呢。饭后无事漫步至此，阿蓁没有打搅到长兄罢？”她柔声说道，脆语殷殷，笑容如春花绽放。
桓子澄淡淡地“唔”了一声，沉默了半晌，便自坐位中站了起来，微有些高耸地向她点了点头：“少陪。”
书房的门上悬着一挂翠苍苍的湘竹帘子，虽是旧物，然帘色却青碧犹浓，且因蕴了光阴的印记，更加有种温润的光芒，仿若一丛修竹悬于门上。
这类打量若经过别人做来，怕是会予人窥视之感，只是她的脸上却尽是纯真，因而，这打量的行动便也带了几分孩子气。
桓子澄目注湘帘，那精密的竹片裂缝里透进冷风，拂动着他的衣袖，将他鬓边落下的一绺发丝也吹得扬了起来。
有好几次，她昂首看向桓子澄，张了张口似是要说话。
十三娘本来堆在面上的浓浓的笑，就此僵住了。
房间里沉寂了下来，就像是底子没有人。
除了这一声以外，再无半字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