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彦雅呆住了。
中元帝面色微寒，冷冷地看了秦素一眼。而阿蒲的面孔则又涨红了，满面愤然地看着她，倒是一言不发。
秦素弯唇而笑，挥手命胡妪下去，轻拂发鬓：“我的猜测还没说完，现在却好持续往下说了。自查到阿蒲出身有疑以后，我便叫人在秦家仆人的名册中找了找。说来也真真风趣，这阿蒲一介仆人，竟然没有身契，竟还是我秦家雇用的良民。在此前提下，则便有了以下猜测。”
随后，她目中残存着的那一礼拜盼，便一点、一点地破裂了下去，直到最后，碎成了灰烬。
俞氏的鼻尖儿上冒出了几粒细汗。
她心底骤寒，只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升头顶，一时候来不及多想，本能地跨前一步，将阿蒲护在了身后，瞋目看向了秦彦雅：“小雅，止步！”
俞氏面带焦忧，蓦地转过甚，往周遭看了看。
中元帝嘉许地看了她一眼，复又冷眼看向秦素，掠了掠衣袖：“汝另有何话要说？”
这一刻，她的面上，已然充满了泪痕。
“这不成能！”她用力地摇着头，身子颤抖着，吐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颤音：“这如何……如何能够呢？我是秦家嫡长女……从小儿在白马寺的时候，那些事儿我都记得的……母亲……一向叫我小雅，母亲待我很好，还替我找了一个……玩伴，便是阿蒲。母亲说阿蒲……说她是拣来的，我是阿蒲的仆人，我要……待她驯良。母亲说……佛门平静之地，我身为秦家嫡长女……要学会……与报酬善……要待阿蒲好……”
她以眼尾余光往旁看了看，却见世人仍旧如同看戏普通，虽神情各别，却始终保持沉默。
中元帝并一众皇子尽皆看着，也无人来阻一阻秦彦雅，竟是眼瞧着她走向了阿蒲。
她的语声极其峻厉，乃至另有着长辈对长辈的责备。一语说罢，立时又道：“公主在此，不成冒昧。你快快退下。”
秦彦雅。
倒是，无一体贴。
此等场合，不管是身为士女的桓十三娘，还是贵为公主的郭元巧，皆不该出头、也不能出头。贞静高雅、含而不露，这才是最面子、最有风采的去处，而张扬傲慢、出言不逊，则是大失了分寸。
入目者，是或猎奇、或兴味、或冷酷的面庞。
“你先退下吧，好不好？”俞氏的语声响了起来，很温和、很亲热，却唯独少了那一分母女连心的疼惜：“小雅，阿母晓得你一贯是个好孩子，你听话，先退归去，别惊扰了公主殿下。这但是大罪呢，你快些退归去，好不好？”
秦素微微一叹，转眸看去，便瞧见了一张惨白的脸。
她顿了一会，方又续道：“且说俞氏换女以后，又在半路买了些仆人充当秦氏家仆。待回到秦家，她便将那弃婴说成是秦彦雅，放在身边教养，却将亲生女儿改名阿蒲，放在秦太夫人身边做了小鬟。厥后，俞氏便与外人勾搭起来，让假秦彦雅晓得了秦世宏的死因，最后，这假秦彦雅、真孤女，倒是变成了俞氏手上的一把刀，替她完成复仇大计。归正那不是亲女儿，就算被人查了出来、就算被族中正法，那也没甚么好可惜的。俞氏便是抱着此等心机，纵情操纵这个假女儿，再以后……”
所谓有恃无恐，他现在的态度越是放松，则越是表白，这一局，他是铁了心要做死的。
“母亲……”她用着一种做梦似地声音唤道，声音轻得仿佛一触即碎：“您……不要女儿了么？女儿……”
她就如许呆呆地立在原地，流着泪，神情怔忡，不再往前走，却也未曾今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