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建宁公！”崔峻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真当我崔氏无人否！”
帘声掀动，林妈妈端来一碗气味酸苦的药，十三娘这一病，她从抓药到煎药都紧紧盯着，毫不假手于人，香墨把帕子往金盆里一扔，和黄鹂两人扶起崔清，往她背后垫个湖蓝团花隐囊，白瓷勺在棕玄色的药汁里搅了搅，中药味披发开来，满屋子都是。
“混闹！”崔峻沉下脸来斥道，“这一时能去哪请好大夫。”
［你说甚么？］钟鼓挡住了崔清轻不成闻的声音，小研讨员压根没听清。
“福成，”他唤了一声门外等待的小厮，“去请夫人来。”
香墨伎俩轻柔地给崔清擦身，忙道，“我的小祖宗，你可别再说了。”明天她光是站在内里都心惊胆颤。
“阿郎，”小厮一边帮手给他换上家常衣服，一边提及明天府内事件，临到最后，仿佛想起甚么似的说，“今晨，有位小郎递上了十三娘的拜帖，已久候多时。”
刚才第一眼看到簪子，他看似面无神采，实则怒不成遏，若不是外人在场，崔峻几近要把几案掀翻，为何侄女好端端的身材一进府便沉痾加身，为何林氏不去求当家主母反而找上娘家，统统仿佛都有了答案。
“哦？”正考虑此中利弊的崔峻心不在焉地答复，“何物？”
王瑞怀中揣着块帕子，跟在小厮身后，绕过雕镂梅兰竹菊的白石影壁，沿着游廊走至正屋，进西房门，翻开浅绿罗帷，目睹一名父老坐于板足翘头案后，倒头即拜，“见过郎君。”
“我说，”她从树上溜下来，拍了拍被树干露水打湿的双手，在脑海中答复，“我该归去睡了。”
崔峻问了几句十三娘的近况，王瑞事前做过功课，一一答了，最后禀明来意，“十三娘前儿个偶感风寒，昨日被个自缢的丫头冲撞了，明天烧起来，府内为李郎的葬礼慌乱成一团，得空顾及，乳娘林妈妈特地叫我过来报信，想从外头请个疾医进府看病。”
见崔峻半晌没说话，王瑞想起十三娘的叮嘱，轻声道，“娘子有一物，想予郎君一观。”
当她回屋睡得苦涩之时，她的叔父崔峻正跪坐在含元殿中上朝，等他措置完一天的事情回到府内，已是下午三点多。
王瑞自是再三伸谢，小厮机灵地起家送他，留崔峻一人在书房里对着一张平摊的素帕，米白的棉帕上悄悄躺着一根银簪，一头乌黑，一头乌黑。
“哦？”对于这个远嫁而来的亲侄女，他还是要关照的，“可有说他是谁？”
“说是十三娘的陪房，姓王名瑞。”
“都怪我，”黄鹂淌着泪绞干帕子递给香墨，“我就不该拉着娘子去看那劳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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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峻看了一眼身前几案上的托盘，翻开素帕，他瞳孔一缩，右手微微颤抖，立即把帕子包归去，声线紧绷，“这东西你见过没有？”
他深深呼吸，拳头紧握，“东西临时留在我这，你且在门房稍候半晌，福宁，你拿我的帖子去请孙医官随他走一趟，明日小敛，我再去看望十三娘。”
他思虑再三，到底没将本身出面请太医署医官的话说出口，大师族端方多，嫁出去的女儿便是泼出去的水，夫家照顾不周，娘家也不能贸冒然上门打脸，只是他另有一个顾虑，十三娘出嫁，兄长委付本身代为照看，如果她一过门就病死了，又有何脸孔去见兄长。
她坐起家，心中动机一转，轻手重脚地起家，拉起床边衣架上的纱质披帛披上，瞥了眼月光下榻上熟睡的守夜丫头墨香，趿拉着麻鞋掀起帘子，绕过厅堂的桌椅, 来到夜凉如水的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