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的话语传来：“你另有为师，现在便跟为师归去。”
师父沉默，不置一词。而是又倒归去两步，在那尸身前一手稳住凤时锦的身子，腾出另一只手来，广大的袖摆里落出一枚药瓶，洁净而骨节清楚的手指悄悄一挑便翻开了瓶塞，将内里的药沫抖了出来，均匀地洒在了三具尸身上。尸身收回滋滋滋的声音，腐蚀中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焦腥气味，师父置身此中面无神采，恍若这与他没有涓滴干系，他只冷眼旁观，看着尸身垂垂化作一滩滩血水，最后连一点白骨都不剩。
说着凤时锦就起家，现在的她，脑筋矫捷腿脚便当，跟着师父一起修行偶尔还能自主炼炼丹，与之前差不了多少。君千纪看着她跑进了屋子里，不一会儿就送出来一壶香气扑鼻的清茶。
老寺人道：“老奴特来传皇上旨意，让国师马上进京。至于这永寿丹，可停息顿些光阴，眼下宫里倒是担搁不得了，还请国师随老奴一同归去吧。打从客岁选秀过后，皇上便一心系着新晋的虞昭媛，皇上龙体安康，可虞昭媛环境却一向不大好，新近虞昭媛又说瞥见了宫中有鬼，以是皇上才请国师回京镇一镇倒霉。”
窗扉被翻开了一扇，淡淡的风骚淌了出去，将丹房里浓厚的药味给冲淡了些。阳光放工驳的树影映在那窗棂上，随风闲逛，偶尔飘下几瓣细圆的绿色槐叶，偶尔落下一两朵乌黑的槐花。
第6章 又一三年
君千纪将她带回止阳山来，破钞了好大一番工夫，才捡回了她的一条命。只是他去得晚了些，发明凤时锦的时候她已经毒性入脑，那忘情毒对她脑筋的培植和伤害是极大的，他也不知凤时锦何时会醒来，醒来又会如何。
头部受损，手脚跟着不听使唤，她一傻就傻了又一个三年，错将君千纪当作是苏顾言。只是苏顾言对她而言只未几余下一个空空的名字，她并不晓得那意味着甚么。到厥后，每日每日地念着，念着念着连苏顾言这个名字也忘了。
月余后，凤时锦的气色规复得差未几，终究复苏。君千纪坐在矮榻边，将熬好的汤药端给她喝，她开初有些茫然的模样，瞥见君千纪蓦地笑开了来，一双丹凤眼极其标致，好似暗夜里最闪亮灿烂的星斗，让这止阳山上的大好春光也被比了下去。她对君千纪明眸皓齿地笑道：“苏顾言，你来看我啦？”
夜里又是一场春雨过后，等明早醒来，这巷子里便甚么都没有了。
凤时锦取了永寿丹，谨慎翼翼地装起来，随即清算好行囊也下了止阳山。
凤时锦穿上蓑衣戴上大氅，将永寿丹的锦盒与三圈一起塞进蓑衣内里，转头锁了止阳山上的丹房和糊口起居的房屋，在蒙蒙细雨中头也不回地下山去。
君千纪是大晋最年青而有声望的国师，为了给皇上炼制永寿丹，在止阳山上修行了六年。现在也是该回朝了。
丹房里，巨大的炼丹炉冒着汨汨白烟，她躺在斜窗下的矮榻上，房内风景朦昏黄胧，似真似幻，她也就一睡不醒，肤色惨白得似半透明的白瓷，那淡青色的血脉在皮肤底下轻微地跳动着。
止阳山上除了君千纪和凤时锦，就再没别人，除了一只凤时锦从山里捉来的兔子，一向养在身边，取名为三圈。没想到君千纪一走，本来还晴空无云的天就变了，又是一场春雨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凤时锦和三圈待在山上，过来了几天凄苦楚凉的日子，直至丹炉开炉的那一天。
她趁着君千纪还没有醒，偷偷擦了擦留在他膝盖上的口水印子。一大一小师徒俩，身着同色的青灰衣袍，几近相互融为了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