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大臣等了近一个时候仍不见任何旨意，天气阴霾。似有雷雨将至，低抑的氛围令世民气中皆生烦躁，只觉时候冗长。
凤衍道：“皇上数日未朝，敢问娘娘，究竟是何原因？”
檐下风起，空中浮云高压在大殿上方，略见阴霾。
凤衍眸光闪动，话语却未见慌乱，问到关头，“皇上待湛王不薄，乃至命湛王世子入宫住读，湛王何故如此？”
“娘娘！臣等请见皇上，皇上圣体不佳，臣等却数日不得探视，不知究竟为何？面前圣旨是真是假，还望娘娘明示！”
凤衍心生惊奇，室内绣帷低掩，隔着如烟垂幕，珠帘模糊，竟是皇后坐于厥后，身边不见宫人陪侍，独一缕幽幽渺渺的凤池香淡绕如丝。
目睹朝中生变，杜君述心中忧急，直言道：“微臣曾见娘娘的字，和皇上如出一辙，昔日的奏章，明天的圣旨，敢问是否出自御笔？”
王朝深宫，臣子们位高权重靠的是皇上，后妃们繁华繁华靠的是皇上，若没了这份依恃，任你曾经宠冠六宫母范天下，后半生独一能见的风景也只要青灯古佛。
斯惟云昂首看去，正赶上皇后一瞥而过的目光，面前鲜明闪现出当年在雍水大堤上，凌王妃命令开闸泄洪，水淹雄师的景象。那一双眼睛，也如现在般略带杀伐之气，夺民气神，深底里倒是与皇上一模一样的通俗与沉定，冷锐与傲岸。
“哦？”皇后语声清婉，“敢问殷相有何要事，莫非比皇上身子还首要？”
自几日前皇上偶感微恙，已稀有日未朝，也未曾召见任何一名大臣，这是即位至今从未有过的事。皇上向来勤于朝政，即便略有不适也断不至于如此，何况面前东海战事正在关头，这天然非同平常。
斯惟云眉间猛蹙，湖州工程不日完工，统统顺利，何必多此一举？他俯身道：“臣领旨。”身边杜君述却已道：“娘娘，叨教皇上究竟是何病症？现在环境如何？朝中诸多大事等待皇上讯断，臣等却数日未见圣颜，亦不见太医脉案，还望娘娘奉告一二。”
不过半晌，皇后竟接连贬黜朝中重臣，架空中枢，自来后宫涉政未见如此，余下几位大臣大家惊惧失容，一时噤言无声。
抄家灭族的话语直说出来，仿佛惊得皇后顿失了色彩。静室中升起一股寒意，皇后隔着玉帘细碎与凤衍四目相对，四周雪帛玉脂冷冷的白，只见一双乌黑凤眸，浮光掠影一晃折进了羽睫深处。
“那娘娘岂不该早作筹算？一年半载以后，娘娘又该如何？”
短短几个字令凤衍心头猛跳，眼底暗光模糊，探听道：“皇上一贯圣体安康，怎会俄然沉痾？”
殷监正瞠目结舌，震惊间已顾不得礼数，难以置信地昂首向上望去，不料却见皇后波澜不惊的凤眸中忽而出现寒冽冷意，冰刃般扫过阶下，一现即逝。殷监正看着皇后唇边那缕冷酷笑痕，寒意涌遍满身，直觉大事不妙。不及说话，便又听到皇后的声音，倒是对斯惟云道：“皇上另有口谕给你。昨日湖州奏报两渠工程已近序幕，为防有所差池，命你前去督建完工，本日出发。”
在旁的殷监正眉心更紧，凤衍将袖袍一整，随晏奚入内。一起晏奚只低头带路，眼也不抬，却不是去常日见驾的宣室，也不进寝宫，转过通廊往里直入，到了一间静室前留步，抬手将那檀香透雕门推开，仍低着头：“凤相请。”
皇后目不斜视，云袖挥落，侍卫不由分辩便将这股肱老臣架出庭前，分毫不包涵面。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昂首望穿那珠帘，目不避讳，本来恭谨的姿势顿见放肆。皇上沉痾难起，湛王远在千里以外，再将皇后节制在手中，以凤家表里的权势，自可一手遮天。但皇上究竟是个甚么景象，还是让人顾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