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交常常,战罢多时,回旋很久,那条龙力软筋麻,不能抵敌,打一个回身。又撺于水内,深潜涧底,再不出头,被猴王骂詈不断,他也只推耳聋。

却说那龙吃了三藏的白马,伏在那涧底中间,潜灵养性。只听得有人叫骂索马,他按不住心中火发,急纵身跃浪翻波,跳将上来道:“是阿谁敢在这里海口伤吾?”行者见了他,大咤一声“休走!还我马来!”轮着棍,劈脸就打。那条龙张牙舞爪来抓。他两个在涧边前这一场赌斗,果是骁雄。但见那——

他打个唿哨,跳在空中,火眼金睛,用手搭凉篷,四下里旁观,更不见马的踪迹。按落云头报导:“师父,我们的马断乎是那龙吃了,四下里再看不见。”三藏道:“门徒呀,那厮能有多大口,却将那匹大马连鞍辔都吃了?想是惊张溜缰,走在那山凹当中。你再细心看看。”行者道:“你也不知我的本领。我这双眼,白日里常看一千里路的休咎。象那千里以内,蜻蜓儿展翅,我也瞥见,何期那匹大马,我就不见!”三藏道:“既是他吃了,我如何进步!不幸啊!这万水千山,怎生走得!”说着话,泪如雨落。行者见他哭将起来,他那边忍得住暴燥,发声喊道:“师父莫要这等饭桶形么!你坐着,坐着!等老孙去寻着那厮,教他还我马匹便了。”三藏却才扯住道:“门徒啊,你那边去寻他?只怕他公开里撺将出来,却不又连我都害了?当时节人马两亡,怎生是好!”行者闻得这话,越加嗔怒,就叫唤如雷道:“你忒不济,不济!又要马骑,又不放我去,似这般看着行李,坐到老罢!”哏哏的呼喊,正难息怒,只听得空中有人言语,叫道:“孙大圣莫恼,唐御弟休哭。我等是观音菩萨差来的一起神祗,特来暗中保取经者。”那长老闻言,仓猝礼拜。行者道:“你等是那几个?可报名来,我好点卯。”众神道:“我等是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一十八位护教伽蓝,各各轮番值日听候。”行者道:“本日先从谁起?”众揭谛道:“丁甲、功曹、伽蓝轮次。我五方揭谛,惟金头揭谛日夜不离摆布。”行者道:“既如此,不当值者且退,留下六丁神将与日值功曹和众揭谛保守着我师父。等老孙寻那涧中的孽龙,教他还我马来。”众神遵令。三藏才放下心,坐在石崖之上,叮咛行者细心,行者道:“尽管宽解。”好猴王,束一束绵布直裰,撩起皋比裙子,揝着金箍铁棒,抖擞精力,径临涧壑,半云半雾的,在那水面上,高叫道:“泼泥鳅,还我马来,还我马来!”

行者没及何如,只得回见三藏道:“师父,这个怪被老孙骂将出来,他与我赌斗多时,怯战而走,只躲在水中间,再不出来了。”三藏道:“不知端的但是他吃了我马?”行者道:“你看你说的话!不是他吃了,他还肯出来招声,与老孙犯对?”三藏道:“你前日打虎时,曾说有降龙伏虎的手腕,本日如何便不能降他?”本来那猴子吃不得人急他,见三藏抢白了他这一句,他就建议神威道:“不要说,不要说!等我与他再见个高低!”

这猴王拽开步,跳到涧边,使出那翻江搅海的神通,把一条鹰愁陡涧完整廓清的水,搅得似那九曲黄河泛涨的波。那孽龙在于深涧中,坐卧不宁,心中思惟道:“这才是福无双降,祸不但行。我才脱了天条死难,不上一年,在此随缘度日,又撞着这般个泼魔,他来害我!”你看他越思越恼,受不得屈气,咬着牙,跳将出去,骂道:“你是那边来的泼魔,这等欺我!”行者道:“你莫管我那边不那边,你只还了马,我就饶你性命!”那龙道:“你的马是我吞下肚去,如何吐得出来!不还你,便待怎的!”行者道“不还马时看棍!只打杀你,偿了我马的性命便罢!”他两个又在那山崖下苦斗。斗不数合,小龙委实难搪,将身一幌,变作一条水蛇儿,钻入草科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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