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丫环在院子里扫了一会儿地,又听到内里传来咣咣咣咣的声音,似是在摔东西,嘁了一声,一边扫地一边道:“又在怨天怨地了,这日子,也不知甚么时候才是个头。”扫着扫着,见到抱琴捂着脸颊,怔怔地望着远方入迷,便走到抱琴跟前,问道:“这位姐姐,你这是如何了?”
粗使丫环撇撇嘴,道:“得,又犯了疯病了。”
“我都晓得了。”王夫人的神采有点狰狞,指着李纨,又指着那位粗使丫环,厉声道,“你们谁都不奉告我,但我都晓得了。她现在是皇后,高高在上的皇后,对么?你们一个都不奉告我!要不是明天早晨,我闻声隔壁的宝玉和宝钗说话,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你们一个都不奉告我。”
李纨闻声有人叫本身,又听出是那位粗使丫环,便猜想,应当是二太太那边又出了事儿。她安抚好贾兰,走到院子外头,问道:“如何了?但是二太太被惊着了?”
她们进到院子里的时候,薛宝钗已经返来了。明天薛宝钗出门,是为了给家里拾掇铺子的。早前荣国府在都城里,统共有二三十间铺子,买卖甚么的都有。但厥后家道中落,这些铺子便一个个地关停了,现在只剩着一间米铺,一间杂货铺。
贾兰搁了笔,道:“仿佛是方才买回府的那位小丫环。母亲无妨去看看罢。”
屋里又传出了咣咣咣咣的声音,仿佛是王夫人在宣泄怨气。
李纨亦在中间道:“娘,您还是听一听劝罢。”
王夫人推开面前的药碗,走到抱琴面前,俄然扬起手,啪地一声,甩了一个耳光。
粗使丫环是薛宝钗带进府的,对薛宝钗的印象倒是极好。
王夫人恨声道:“我还连个丫环都使唤不了了?管事媳妇儿不在,那就让宝钗来见我。这个丫环,我明天非得经验经验她不成。”
王夫人又恨恨隧道:“瞧瞧,瞧瞧,你们几个。”她指着她们三个,一个一个地数畴昔,“现在家也分了,大观园也空了,隔壁的宁国府,也跟我们荣国府一样,数着银锞子过日子。媳妇儿当作丫环用,丫环当作小厮来用,主子不像主子,奴婢不像奴婢,连端方都没有了。现在要喂我吃药,在这内心,还不晓得如何编排我呢,呵。”
李纨和薛宝钗对望一眼,薛宝钗皱眉道:“还是换小我来奉侍娘罢。”因而便端着药碗,到隔壁院子里,去找贾宝玉。李纨亦稍稍退后了两步,脚根抵住门槛,随时都筹办要分开。
不一会儿,李纨、薛宝钗、抱琴三个,都从王夫人屋里出来了。李纨回院子里陪贾兰读书,薛宝钗归去预备明天的晚餐,抱琴则呆呆地站在树底下,不晓得在想些甚么。
王夫人一步步走到粗使丫环面前,厉声喝问道:“另有没有端方了!我和你们大奶奶说话,那里有你说话的处所?你莫不是健忘了,我们荣国府里的一等丫环,二等丫环,三等丫环,该做甚么,不该做甚么,都是有端方的。你一个洒扫天井的,连进我房门的资格都没有,还想在这儿大喊小叫的,啊?管事媳妇儿呢?到哪儿去了,让她到这里来见我。”
李纨吓得连连退了两步,避开王夫人的巴掌,又有些心不足悸隧道:“娘,这还是、还是等宝钗返来,再劝劝您罢。您需得记着,现在我们府里,再没有甚么管家媳妇儿,也没有甚么一等二等三等的丫环了。您还是好好地养病罢。”李纨实在是有些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