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笑意愈盛，似是一个找到饼干糖果的孩子。他半是油滑，半是天真说：“你是不是想杀蔡京？你脱手的话，算我一个好不好？”
他祭拜了老婆，又去石桥遗址记念儿子。他夫人桑小娥的死，至今答案仍未揭开。方应看曾目睹义母发疯跳崖，在复仇一事上着力甚多，却迟迟追不到真凶。他死以后，方歌吟当真成了孤家寡人，在六合间孑然独行，连夫人的落崖本相也一定查得出来。
离太师府外墙独一两里地的街心，生着一株岁逾百龄，参天而起的老松树。
苏夜笑道：“你是孙青霞，有‘□□’之称的孙青霞。”
苏夜渐渐直起家体，再度指一下宏伟富丽，的确瑞气千条的太师府，笑道：“好吧。你说，蔡府二门以后，有几处房舍院落，各自住着哪一名仆人？多少人卖力日落今后的保护，都是谁卖力哪一处？我吃风受冻的时候，在存眷内院的谁，为啥要存眷她？”
人证物证俱全，再无昭雪余地，足以见得方应看一时胡涂，行差踏错，犯下没法挽回的大错，终究构造算尽，落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孙青霞嘲笑道：“是吗？我倒以为你在胡说八道。”
孙青霞眼睛愈发亮了，有如两道倏然出鞘的剑光。他背对暮色而坐，一袭青衣似是熔化在霞光当中，更凸显了双眼的敞亮有神。他不接她的话，反倒自顾自地说道：“那边是蔡京的家。”
事已至此，都城瞬时成为他的悲伤地。他几次查问质询，得知再无疑点，因而黯然分开，不肯在此耐久逗留。他八月十五进京，未到玄月，人已远在天涯，恐怕得等冬至或来年中秋，才气再见他的侠影。
雪后初晴，令人免于雪水沾湿衣服的不适感，天却黑得很快。天光暗淡，已到入夜时分。她端坐不动，如同一团稍深的影子，完整不起眼，更不会惹人重视。气候固然冷了，白日仍有很多行人过客，从树下盘跚走过，却无一人发觉树顶有异。
苏夜猜想的没错，雷媚果然丢弃了统统，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他，要他从速回京。当时雷媚所知未几，并不清楚方应看的存亡状况，只把最坏的能够奉告了他，令他既震惊又迷惑，也跟着乱猜起黑衣人的实际身份。
苏夜淡淡道：“因为我一贯以为，攻心为上，攻城为下。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才是真正的高人。你杀朱厉月，不叫本领，将他说得幡然觉悟弃暗投明，才勉强算得上。”
苏夜道：“因为没兴趣。”
苏夜笑了，点头道：“我不会是以高傲。”
蔡党与她为敌，这时候却不约而同，表示得灵巧极了，回绝顶风作案，激愤这位伤感无尽的当世巨侠。直至方歌吟离京，走得影子不见，他们才像冬眠结束的熊，揉着眼睛醒来，爬出巢穴蠢蠢欲动。
方歌吟进京期间，苏夜决计避开了他，偶然现身和他见上一面。她并不怕他，亦没甚么钦慕渴念之情，仅仅是不乐意如许做。
苏夜不答，只问道：“你怎会晓得我在这儿，戚少商奉告你的吗？”
夏季到临之前，方歌吟于八月十五中秋节当日，骑马佩剑，踽踽独行，悄悄进入汴梁城。
她语气安静沉稳，像个普浅显通的老头，不知天高地厚，为这么一点小事，不吝获咎劈面的剑术名家。孙青霞本不想理睬，不知如何回事，身材竟然不听使唤，下认识地往左边移去，坐到另一根树枝上，望向同一方向。
本年冬至到临时，就是她分开这个天下，重返实际的日子。留给她的时候并未几，幸亏她已做足筹办。她把偷窥阵地从李师师的醉杏楼，转移到蔡京的太师府，恰是为了完成最后一项任务。